内容:
王大婶 1
“妈一一妈妈,有一一兵,兵。”一个十多岁大的男孩子一边冲上楼梯,一边气喘吁吁的高喊着。
“什么事啊?阿毛,冒冒失失的。”屋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应着,她正是王大婶。
“兵,妈,有兵,很多兵。”叫阿毛的男孩子吃力地说。
“什么?兵?在哪?快说!”这时王大婶才听清楚,赶紧追问。
“在黄梨坡。“阿毛用手往下游指了指,同时把衣摆拉上来抹脸上的汗珠。
“黄梨坡?从这里算起,只隔上四家就是黄梨坡了。”王大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和阿发他们划船经过,看见两艘战舰载满士兵下去,其中一艘就停在阿山伯的码头。”
“有多少兵?”王大婶继续追问。
“不知道,只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全都着迷彩服。”
“我平时是怎么跟你们讲的?也不数数,真没出息。”王大婶圆目一睁,满脸肃气。
“人家急着回来通知,忘了数嘛。"阿毛低着头摆弄衣角,似乎有点委屈,又有点羞愧。
“嗯,中午时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声音,又不大像响雷,就在阿山伯家那个方向。”王大婶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难道是同志们和他们接上了火?“
像是回答王大婶的问题似的,江边传来了喇叭声:“各位乡亲注意,各位乡亲注意,从今天傍晚六点整开始全日戒严,请乡亲们不可外出,留在屋内,至到另行通知为止。。。。。。”
王大婶凑到窗前看,只见一艘战舰沿江徐徐而上,从那里不断传来同样的声音。
“呸!戒严戒严,又是戒严,还让人活吗?”王大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过头来冲着门外喊:“花妹,花妹!”
“哎!”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应声奔了回来。
“又戒严了,还有三小时,快!阿毛,你领花妹先去小店买五斗米,三斤盐,两瓶油和两斤威鱼。回来后把那些鸡,鸭关进笼子里提回来。我要挑水,搬柴,摘菜,还要关狗。”王大妈像个临战指挥员般抢时间安排工作,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二张十元现钞递给阿毛,“还得注意观察那里有兵,可别再忘了数。”
阿毛把米缸上的木盖一掀,对着王大婶说:“妈,还有半缸米,够我们三个在戒严期间吃的了,总不至于再来个七十四天戒严吧。”
“你懂什么?只会想到自己的肚子不饿就行,你有没有想过司志们可能会撤到这里,到那时他们吃什么呢?”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那一一那我就去买。花妹,你提篮子,我背鸟约。”阿毛说着一蹦一跳的往门口跑。
三天已经过去了,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大人不能上工:小孩不能上学:菜园里的菜缺乏料理,浇水已开始枯菱。平日到处捉虫觅食的鸡,鸭不见了,连狗的踪影也几乎绝迹,大地顿时失去生机,死寂一片。
王大婶在屋里不安地踱来踱去,最后走到一尊观音泥像跟前停下,点上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观音娘娘保佑同志们安全,保佑红妹,燕妹平安,初一时我一定添多些香油。”说着虔诚地跪下并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到亡夫灵位前同样点上三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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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屋里的狗似乎有点浮躁不安,闯来闯去,还吠了两声。王大婶从被窝里钻出来,机警地喝住它。不久,“咯咯咯,咯咯”传来了扣楼板的声音,这是暗号啊,同志们终于来了。
“大婶,大婶。”从下面传来了卫军同志的声音。
王大婶赶紧提着一盏小油灯蹲了下来,掀掉一小片活动楼板,然后探头下去。
“同志们没事吧?”王大妈急切地压低声音问道。
卫军没有回答,反问道:“这里敌情怎样?”
“上两家七婶那儿住有一股兵,下四家阿山伯那儿也有一股兵,不过,具体人数不懂,都是在宜布戒严时来的,每隔一个钟头巡逻一次,人数是一小队。半个钟头前才经过呢。”王大婶熟练,精简地反映情况,说着,还不放心地问道:“你们缺粮吗?同志们都好吗?”
“卫军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沉痛地回答:“其他同志都好,只是跃进他一一”
“阿进仔怎么啦?”王大婶着急地打断卫军的话,因为跃进善打仗,又接近群众,高高的个儿,魁梧的身材,大妈平日最心疼他。
“那天打埋伏战时,他受了重伤,已不能行走,撤退时又遇到另一股敌人,结果失散了,到现在还联络不上。”
王大婶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肯定地回答:“那天不少人看到士兵从后芭里扛出四具尸体,都是遮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人看。我看哪,准都是他们自己的人。要是我们的人被打死,那一次不是大吹大擂,拼命叫人米看的。阿进仔是不会有问题的。”
卫军听了较安心,接着说:“只是他的腿伤得重,怕是走不动。”
“听那些兵讲,再搜不到共产党,过两,三天会把戒严改成宵禁。不然这样吧,到那时我设法去找他。”
“行吗?卫军高兴得几乎叫出声来。”
“说说看,你大婶答应了的事有哪件完成不了的?”王大婶自信而又骄傲地拍着胸膛说。
“对,由大婶去办,我一百个放心,那我走了。”
“慢点,慢点,”大婶叫住了他,回过头去对阿毛说:“拿个塑料袋把饭装来。“她自己则走到墙角提了一个面粉袋过来。
“哪,你们起火不方便,这包饭拿回去吃吧,告诉你,这两晚你大婶都是煮了一大锅饭等,你们不来第二天早上只好吃冷饭。”
“大婶,“卫军感激地喊了一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感到眼眶阵阵发热。
“这是米,油,盐和煎好的咸鱼,拿去吧。“她将面粉袋也递给了卫军。“这面粉袋你们也好拿去做军衣,对了,里面有一盒绿色染料呢。”
“这,这一一不好吧,你家里也不宽裕,我们等一下去柱哥家向他捐,他家毕竞好过些。”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拿去。不要再去摸啦,阿柱家的狗可凶呢。再说那些兵还经常趁黑到处偷鸡摸狗,弄不好又要驳火。”
“那太感谢你啦,大婶。”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革命嘛。”王大婶笑吟吟地说。
“再见了,你们快去睡吧。”卫军背起了袋子。
“再见,千万要小心哦。”大婶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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