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王大婶 2
跃进回来后,就在王大婶家后芭里养伤。由于伤口严重感染,不但发高烧,还一直昏迷不醒。对于这样一个重伤员,药物显得很缺乏,卫生员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搞不好患上败血症,人不完腿也得完啊。
正在这时,王大婶拍着胸膛挺身而出,“这有什么难?尽管开单来,你大婶包办!”
“不行啊,大婶,晚上宵禁,白天江上又查得那么紧,买这样敏感的药怎么能过关?”同志们顾虑重重。
“不难,不难,只要有勇气,人就会变得聪明起来的,相信你们的大婶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拗不过王大婶,只好让她去闯了。
第二天中午,王大婶买好药从市区搭船回来。果然,半路有一艘战舰截住去路,巡逻兵上船来逐个搜查,气势紧张。当接近大婶时,只见她一面若无其事地与邻座的老婆婆攀谈,一面打开一袋橘子,先分给邻座的乘客,嘴里还甜甜的说道:“大嫂吃一个,阿伯你也尝尝。"过后,她顺手递给跟前的士兵一人一个。
“你们辛苦啦,吃一个橘子解解渴吧。”士兵们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扒开皮就往嘴里塞,才嚼几下子,就皱着眉张大嘴巴吐掉。
一个兵头模样的走过来,指着大婶脚下的小纸箱问道:“这是什么?”
这箱子里就是他们想搜的药啊!
“哦,还要吗?再吃一个吧,别客气。”说着王大婶神色自若地扯开纸箱,露出一个个青翠可爱的橘子。
“不不啦。”兵头吐着嘴里的橘子,慌忙地摆着手,急急地走开了。
王大婶把头一杨,精明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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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大婶的机智,勇敢,镇定,精明,很快的她就成为一个出色的通讯员:传情报,运弹药,买必需品,每次都能巧妙地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走来走去,圆满地完成任务。
最近“杀敌夺武”任务安排得紧,须要大量的硫磺,以便制造地雷,土炮等。这次买硫磺的任务自然地又落在王大婶的肩上。
“伙计,给我称三斤半硫磺来。”在店里,王大婶专注地买东西。
很快的,伙计把硫磺秤好包妥:“二十五元三角半。”
“唔,给钱。”正当王大婶伸手要拿硫磺时,突然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下,心里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嗬一一买这么多硫磺。怎样?作起生意来啦。晤一一呵呵呵。”这个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同时冷笑起来。来者不善!这个人是坡里有名的大坏蛋一一特务阿九,为了躲避人民军的惩罚,如今搬到其他地方去住,这次叫他闯个正着,准会去报兵。
“嗯一一怎么啦?什么时候做起大生意来啦?”阿九提高了声调,还故意把“大生意”三个字讲得重重的。
王大婶机灵的大眼睛转了两转,镇定地回过脸来:“哼,少管闲事,你是那儿的土皇帝?什么时候订的王法?买一点东西都得向你打报告?真不要脸。”说着,接过硫磺装进篮子转身向店门口走去“等着瞧吧,你这个臭婆娘。”阿九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拼出几个字来。
“瞧就瞧呗,有什么法宝尽管使来,你姑奶奶奉陪到底。”王大婶这出了名的红辣椒毫不示弱,末了还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果然,回到家不过两个钟头,就有两个阴阳怪气的人摸上门来他们满屋子翻查,就是没有发现硫磺。
“硫磺呢?是不是已经交给共产党去了?”黑洞洞闪着寒光的手枪逼向王大婶。
“按你们这么说,硫磺都是给共产党的,那为什么当局还批准卖硫磺?这不是有通共之嫌吗?”王大婶稳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胸还翘起二郎腿,满脸傲气地应着,根本不搭理那指着她的冰冷,阴森的枪口。
两个特务完全没有料到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妇女会这么厉害,显得很狼狈,又气又急,脸都涨得像猪肝般红紫。
“你,你敢骂政府,把你抓进监牢去,还不快拿出硫磺来。”
“特务用咆哮来遮掩自己的丑态。”
“怎么还能拿得出来!”大婶应道。
“哈!是吧,一定是给了共产党,快从实招来。”特务又兴奋了起来。
“哪,共产党在哪里。”王大妈没好气地往窗外的胡椒树梢一指。那个地方怎么茬得了人?特务摸不着头脑,张口结舌地愣在哪里。
“你们自己去胡椒树上收采吧。我不是孙悟空,可没练会这个本领。说着,大婶把特务领到一个盛着些许硫磺水的铁桶跟前。
“哪,这就是剩下的,你们要就拿去好了。我虽然穷,可不会吝啬这一点东西的。”接着,她又打开喷药水用的喷筒,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钻进鼻里。
两个特务愣愣得对看着,然后无奈地骚骚头皮,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大婶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个特务在低声咒骂“他妈的臭阿九,还说什么是十拿九稳的情报,真是气死人。”
就在特务的背后,王大婶不仅朗朗的笑了起来。想起自己设下的这个计谋又轻易地把敌人斗倒了,她高兴的想马上进“点”去向同志们报喜。
原来王大婶一回到家,顾不上更衣,马上把大部分硫磺交给同志们,同时报告了情况。接着又匆匆忙忙的转回到家里,把剩下的硫磺粉泡水,装进喷筒后,就在那里培养情绪,专等特务上门来演对手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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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离开这里好久了,王大婶经常惦记着,每逢初一,十五总忘不了在观音像和亡夫灵位前为同志们许愿保平安。
盼呀盼,终于把同志们给盼来了,甭提大婶有多高兴。她提一大锅热腾腾的蒸番薯进芭来见同志们。
这次同志们只打算呆一天就走,所以住得很靠近大婶的家。
在“点”内站立起来就能看到大婶的屋子呢。
“大婶,你好。”跃进抢先迎了上来与大婶握手。
“阿契仔,你的伤全都好了吗?"大妈关心地端详着他。“唔,果然又长回个棒小子啦。脚伤会影响走路吗?”
“问题不大了。上次在大婶你细心的照料下,又吃了大婶你寄来得几只鸡和几瓶猪肝丸,怎能不胖起来?”跃进乐阿阿地数着。
“是啊,大婶,你懂得吗?鸡仔可想你啦,老念着你,不知你会经常感到耳朵痒吗?”旁边的同志也逗趣地说。
自从上次大婶借着叫鸡仔找到跃进,“鸡仔”这个绰号已不胫而走。
“大婶,你这么疼鸡仔,鸡仔又这么想你,倒不如你们合成一家。。。。。。”由于与大婶太熟悉了,同志们大胆地,亲切地开着玩笑。
“是啊,您老倒不如招鸡仔当女婿。”
“哈哈哈。。。。。。"”大家乐了,跃进却羞得面红耳赤。
“哎,你大婶己认他做契子了,至于招不招得他当女婿,那可要问我那两个闺女。时代变了,我怎么可以包办婚姻呢。你们不要欺负你大婶土人土脑,我可不封建,开明的很呢。”
说着,大伙儿又笑开了。
“对了,勤练和晓红都有信给你呢。“勤练和晓红是王大婶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她们参军已有两年了,可是在其他单位战斗,难得见一面。
“大婶,你想见她们吗?”
“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咋不想?不过,见到你们就像见到她们一样。反正把她们交给党照顾了,你大婶很放心的。“突然,她双手一拍大腿:“哎呀,看我这该死的,怎么就忘啦?快,大家快来吃番薯,你大婶没什么好招待,真委屈了你们。”
“大婶,瞧你说到哪里去了?”跃进说。
“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卫军学着大婶的口气说,大家又笑开了。
“契仔,你上次昏迷这么多天,还没有醒就转移了,不知道那一星期你独自在芭里是怎么过的呢?”大婶关心地问。
“那天趁黑打埋伏时,我是机枪手,没想到敌兵躲在死角掷来一颗手榴弹,当时我的脑子里只闪出'人在机枪在',于是飞快扑向机枪。结果机枪是保住了,可我却遍体鳞伤,脸上,胸部,左手臂,左大腿都是伤,尤其是左小腿,伤口密密麻麻的像蜂窝似的,右脚板被弹片削掉一大片,深可见骨。这么多伤口,照理是疼痛难当,可我却毫无感觉,原来我下半身己经瘫了。受伤后,小华背着我撤退,可是半路遭遇敌人,又一轮驳火后,我俩与大队失散了。
经过两轮驳火,人高马大的小华已是体力透支,根本背不动我了。这时我心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懂,实在不该再拖累小华。
我们俩手无寸铁啊。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小华才把我藏在“龙基”草丛中。好几次巡逻兵差一点踏到我。
为了寻找生机,接下来的五天里,我几乎是没日没夜,没吃没喝,没眠没休地爬行。我的左手根本不能出力,下半身也瘫了,只能依靠右臂拖着身躯前进,我甚至就这样爬过独木桥,滚葫芦似的滚过马路去,衣服被磨烂了,右手肘也脱皮了,我全身血污泥糊,倾巢而出的苍蝇每时每刻都不放过我,在我身上到处下卵,我只好摘根树枝来驱赶,但体力实在有限,加上苍蝇也实在太多了,根本赶不了。从第三天开始,许多伤口都长起蛆虫来,脚板的大伤口尤其多。
在这一个星期里,我只有两次真正喝到水,一次是向一个妇女群众讨的,一次是喝群众家楼梯边的洗脚水。下雨时,只好张大嘴接受几滴雨水,一般上都是喝自己的尿水,由于严重缺水,尿都咸得难以进口。至于吃呢?这么多天来只捡到一粒生鸡蛋和两颗'汪丹果来吃。
大婶听着,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阿进仔,你真是好样的,你真是个英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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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当大婶正忙着给同志们烧饭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敌兵沿着小路走。当走到大婶屋前时,刚好同志们不小心收音机发出了“鸣一一”的一声响。敌兵马上警惕起来,慌忙寻找找过果树,草丛作为隐蔽物,枪口都指着声音的来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王大婶刚好到窗前倒水,看到这情形,心头不禁紧缩了一下,心想;糟,又要驳火了。她瞄一眼临时住点,看到同志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听收音机,看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情况,真是急死人,驳火免不了啦。可是转念一想:“难道自己就这么无能,不能想点办法挽回局面吗?”
王大婶转身回到了厨房,两眼向四周围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纸包,不禁心中一喜,她把纸包拆开,出力地往铁桶里倒,发出哗哗一阵巨响,原来是一包海螺。接着她把手伸进桶内大搅特搅,声音震天贾响。士兵们打算再仔细听一下动静也没有办法。这时“点”内的同志发觉了这奇异的洗螺声,向屋子投来了探询的目光。嘿!好家伙,好几个士兵在那里摆开阵势呢,于是大家赶紧收拾好东西,各自找好隐蔽物,做好迎战的准备。
士兵们呆了一阵,不得要领,只好悻悻然走开了。
没多会儿,窗口里露出一张挂满胜利笑容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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