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第三章:参军 1
人生转折;不可以砍的草;
第一次回家;参加群众工作
第三章:参军
人生转折
1968年8月8日,怀著即兴奋又不舍的心情,与老爸不告而别。晚上七点三十分准时到达预定地点,拉让江边一个码头。
潘同志已在那里等候。他划一只小船,把我载到比带坡一个码头,上到岸边,潘同志叫我就地稍等。不久,他带著一个同志从黑暗中走出来,和我握手后,潘同志说,“以后就由小刘同志(注一)领导你……”。告别潘同志,小刘用另一只小船把我载到亚木川一个码头上岸,直奔一群众住家。上了屋子,喝了咖啡,吃了饼干,时间已经超过十点。
小刘拿著手电筒,带我沿著屋后树胶芭往深入走,大约十分钟,来到一片杂树芭前,小刘说,“到了”。停下脚步,“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拍了三回,树林里有人回应“啪啪……啪,啪啪……啪”两回。暗号接上了,小刘小心翼翼用手把一处的蕨草向两边拨开,地上出现一条小木棍,踩著小木棍往里走二十米,转个弯,见到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在一座小“兰高”里,一闪一闪的亮著,“兰高”前站著两位女同志,正拍著巴掌小声唱著“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欢迎我呢。
小刘同志介绍说“这是新来的求进同志,这位是永民同志,这位是三妹同志。(三妹同志也是我的同学,在校时,他和江先余等广东籍同学。经常和福州籍同学吵架的)今后,你们三人一组一起学习,一起负责这一地区的工作。……交待完,小刘转身走了。
三妹同志接过我的行李包,往“兰高”一边放,说“这是你的床位……并介绍了日常生活的时间表,以及平时要注意的事项。这时,我才较详细的打量“兰高”的设备。
这个兰高比我老爸在胡椒园搭建的“兰高”还要小。大约只有八尺乘八尺。中间前后各插一条七尺高,手腕粗的有桠树棍,横放一条木棍在桠上,称为“横梁”,两张胶布横盖在木棍上,就是“屋顶”。四周用塑料袋和玻璃纸袋围起来,叫做“墙壁”。
“屋内”的设备也多是就地取材。先用手腕粗的木料搭起一个五六尺的四方架,离地面约一尺半高,左边放三片木板(群众家拿来的床铺板)是两位女同志的床铺兼座位。右边放两片木板是我的床铺兼座位。两个床位中间间隔一尺左右,再用四条约三尺高有桠木棍支起来,顶上放一片木板,就是我们共用的书桌兼饭桌。
不可以砍的草
关予“非法隐藏”(又称非法保干)的生活,之前的林、江、潘三位领导都跟我介绍过,但他们都只介绍参加非法保干的意义;生活的艰苦。同志们在一起生活、工作、学习的意义。是为人民服务为国家独立求解放所必须付出的个人牺牲。
眼下这座极为简陋的小“兰高”仅有两位女同志,和“来自丛林中的战鼓声”(注三)中所描述的热闹和伟大场面,相差实在太远、太远了。心中出现一丝莫名的失望与纳闷。
长期的组织生活很快使我清醒“要绝对服从”组织的安排,那里需要就到那里去……很快排除了不健康的情绪。
第二天清晨六点,两位女同志教我做完体操,用煤油炉煮早餐,我观察周围,拿起一把“巴冷刀”(注四)向来路方向草丛砍去。心里想这些同志可能太忙了,住点周围,路上的草这么长了,也没空砍,……“没想到,一刀才下去,两位女同志同时喊到“你在做什么?”……“这些草不可以砍,我们要借用这些高高的树和草来掩护我们的住点,避免让坏人发现……”“哦!”原来如此。
第一次回家
参军第八天,收到姐姐托人送来的信,“爸爸病危,速回……”。
经领导同意,我搭摩多船回加拿逸的家。看到老爸躺在床铺上不断呻吟。“爸爸,我回来了”。老爸望了一眼,有气无力低声说了一句:“你真没良心”。一句话就像利箭穿透我的心,禁不住流下眼泪。
原来,我参军的第二天,老爸不见我,就问姐姐,姐姐回答说,“我去了诗巫”。可是第三天、第四天仍然不见我回来,他再也不相信,逢人便问“阿东去了哪里?”
还要我姐扶他到邻居家去问,邻居李叔叔(唯一懂得我去参军的)只好说:“我是去诗巫做工了。一段时间会回来”。他怎能相信,平时的孝子,在他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会不告而别离开他去做工?一急之下病倒了。并叫我一定要回来见一面,否则……。
怎么办?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姐姐也动摇了。怕老爸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担当不起。邻居李叔劝我说:“要不,跟组织上商量一下,等老爸过世后才去?……”。
怎么办?老爸过去的一举一动,对我们付出的无私的爱。特别是大哥离家后,五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日子。……将近一年来,我几乎每天在他睡前都会为他做10-15分钟的捶背、按摩手脚等,让他安睡。……现在正是他人生最需要照顾的时期,我却离开他老人家,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另一方面,革命事业的伟大,中国革命英雄人物的事迹。特别是王仰仁、钟勇华等同志,为了革命,活活被敌人折磨死在狱中,为了革命,数百名同志被关在狱中,面对严刑拷打。数年来的武装斗争,也已经有近百名同志壮烈牺牲,为了革命,数百名战友离乡背井到印尼建立武装部队,谁家没有父母?又有谁能去照顾他们的父母?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重新得到深明大义的姐姐和李叔叔的支持,第二天晚上硬著头皮,鼓起勇气和老爸“谈判”。“我还是要去做工,姐姐会照顾您,一段时间后,会回来看您……”不知是老爸也明白我不会去做坏事,还是无可奈何,喘著气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自己看著办吧……”!
第三天早上,硬著头皮向躺在床上的老爸告别。心里不断念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头也不敢回的往码头走去。
果然,这是见老爸最后的一面,1969年5月12日,老爸走了。我当时在参加“整训”,是在老爸去世后第九天才收到姐姐的信,却再也没机会见到他老人家了。
参加群众工作
说是“参军”,一组三人没有一把枪,唯一的武器是每人一把“巴兰刀”。一个多月后,小刘拿来一支用水龙管自制的单发猎枪,和数发子弹。我是男同志,枪自然归我保管,也承担保卫小组安全的责任。如获至宝,终于有枪了。
说是参军,我们的生活与过去并没有多大差别。除了晚上宿在树林里,早上有集体操外,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和群众在一起生活、劳动、或学习。
确切点说,过去,我主要照顾个人家庭生活和工作外,兼顾革命工作。今天,为了迎接革命武装斗争在国内开展,我响应组织的号召,执行非法保干政策,成了全职的革命工作者。
首先,参加亚木川坡(Sg.Boh)的群众工作。亚木川群众都是广东籍,在同志们的努力下,绝大部分已被动员。当时我还不会广东话,被安排联系一些年长的会讲华语的男群众及组织年青积极份子学习,主要宣传内容是为什么要进行革命和革命武装斗争。
亚木川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沈叔叔,他家客厅挂著一张中国解放军像片,多次问他像片上是谁?他都只是笑笑,而不回答。
沈叔叔对革命十分热情,对同志十分关爱,也是坡里比较会讲革命道理的的一位长者,他不但鼓励年青人应该参军救国去,他以身做则,一家就两男一女参军。后来其中一男一女牺牲了,他也毫无怨言。真正的是拥军模范。
从邻居了解到,沈叔叔年青时参加过中国人民解放军,广东省解放后,不知为什么,他移民来砂拉越。
我们的工作范围不久又增加新兴港和果园坡(Sg Pujulau),新兴港连接亚木川。但因中间地段有一间长屋,和几家未曾联系的华族群众,为免暴露,不走陆路改用水路。由永民同志主要负责,不久,永民调走,就由红坚同志接替,水路要经过一处漩涡急滩,据说曾发生多起沈船事件。去时顺流,可绕过急滩,从江心顺流而下。回来却一定要从靠岸边逆流而上。到急滩时,要拉住岸边的树木或劲草,一点一点往上拉,一位女同志是很难超越的,也很危险。每次都必须由一位男同志护送。
果园坡是在亚木川正对面,拉让江的南面。第一次由小刘同志带我去认识群众后,小刘说,以后就由你自己去。当时我还未学会划船,小刘教我要领后,自己安排时间努力去练习。
和会划船的同志一起时,觉得很容易,但只有一个人时,小船却总不听使唤。你要小船直驶,它却老爱向左或向右,你越紧张,它越爱转圆圈。紧张的让你船头划一浆再到船尾划一桨两头跑。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划到对岸时,往往要让江水把小船飘下离目标一公里甚至更远处。
经过多次往返磨练,终于也学会了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