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游川说:“一滴热血,可以沸腾成历史中的惊涛骇浪。一点正气,可以壮烈成天地间的叱咤风雨。”我忆起了那天长舟上遇到的巴南河雷雨,看见了砂拉越原住民热血与正气的脸庞,前方或许就是改变历史的惊涛骇浪。
Map showing the areas which will be flooded when all the 12 proposed dams
Prayer session to stop Baram Dam attract large crowd from all ...
夜色朦胧,万籁寂静,对岸依稀闪着几盏灯火。我和同伴把背包放上长舟,摸黑乘船渡河。
这是2012年4月的某一夜,我们三五名从吉隆坡过来的媒体工作者,跟随砂拉越非政府组织救河联盟的团队,到砂拉越巴南的长屋采访,以了解巨型水坝计划对当地原住民的影响。
只有伐木公司开的黄泥路
要进入巴南必须连过山水两关,一点也不容易。我们首先乘四轮驱动车,走了逾5小时的颠簸山路。接着再弃车乘舟,经水路才能前往沿河世居的原住民部落。
这山路并非由政府所建的沥青路,而是伐木公司为图其便所开的黄泥路。在外围社区,虽然我们还可看到一些沥青的痕迹,但在笨重的伐木车每日来往下,原有的沥青路也早已被摧残得不成原形。
我问起驾车的原住民朋友汤姆斯,为何政府不来修补这些路?他并没答我,只是笑了笑说道,不会补的了。
由于路面不平,我们坐在车内,头部不时会撞到车顶。然后,汤姆斯跟坐在隔壁的马克会打趣告诉我们,这是免费的“按摩”。
原住民的民族天性善良与服从,但在巴南毕竟还是住了20余个原住民部落或超过2万人。他们活在山区中,若没有一辆四轮驱动车就形如与世隔绝,如何采办日常物资或售卖农耕物,都是一大难题。
马路,不管在大城市或小乡镇都只是一般的公共设施,而在巴南或其他的原住民社区,却是一种奢侈物。
喝着青罐子,吃着白米饭
终于,我们来到了巴南河的河畔。大家从驱动车中搬出了行囊与准备给长屋居民的一些物资,然后分批渡河到对岸的长屋。
我看着两艘木舟,载着同伴徐徐地往对岸摇去。身旁的汤姆斯拿了几罐嘉士伯啤酒,递了一罐给我。
“Hijau,喝吧!”
我稍有犹疑。但我看到汤姆斯黝黑脸孔上挂着憨厚的微笑,于是接过了青罐子打开来喝了。
当晚,我们就在对岸的长屋留宿。招待我们的是长屋村长。我们在他家中席地而坐,地上摆着一包包以香蕉叶裹着的白米饭,还有我们自带来的青菜与罐头食品。简单,但热腾腾的一餐。
虔诚神情背后的特别意义
用餐前,村长为我们祈祷,希望我们此行顺利圆满。我并非基督教徒,但我看着眼前一张张的脸孔十分虔诚。然后,一句“阿拉”传入耳际。
这是我第一次到砂拉越。虽则在出发前已获知东马的原住民基督徒,都是称呼上帝为“阿拉”,但在亲耳听到基督徒向“阿拉”祷告时,心里头还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长屋的原住民大多信仰观念强。事实上,生活在一个常与大自然搏斗的环境,一个坚定信仰总能起着抚慰心灵的作用。
由于陆路难行,巴南原住民即便是要到农耕地或其他部落,也只能逆水行舟。即使他们已适应了湍急的激流与隐藏的恶石,但天气变化却是无法控制的事。
记得其中一次在约5、6小时的航程中,我们就突遇上一场雷雨。豆大的雨点迎面劈来,长舟也被激流抛得一高一低,水面离船边只有约2个手掌的距离,水花不断激溅入船内。
我双手只是紧紧抓着船边。面对大自然的力量,我开始明白出发前与抵步后,原住民向“阿拉”祷告时脸上那副虔诚神情的意义。
获得公务员全家热情招待
有一晚,我们在一名公务员的长屋留宿。虽是公务员,但这名屋主却非常支持救河联盟发起的反水坝运动,全家极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我在他的屋内打了地铺,外面长屋的五脚基有救河联盟的成员,正向这个部落的男女老少讲解水坝计划的危害。屋主的几名幼儿在我身旁自顾玩闹,我跟屋主的妻子闲聊了起来。
我问她:“大选你要投给谁?”
她轻轻笑了笑,并没正面回答我,只是巧妙地说:“我丈夫是公务员,他告诉我,自己作为公务员一定要投给政府,但公务员的妻子却可自行决定。”
我又问她:“政府之前不给你们用‘阿拉’字眼,你们怎么办?”
她还是笑了一笑,然后表示“我们还是照用。”
基督教成为宗教纷争羔羊
我突然想起数年前的那一项法庭裁决。那是2009年12月31日,就在许多人准备前往倒数新年时,高庭法官刘美兰判决天主教周刊《先锋报》可使用“阿拉”字眼,并宣判政府早前禁止该报使用有关字眼的决定“不合法及无效”。
这项裁决为新一年掀起了疯狂的序幕,国内多所教堂先后遭到纵火与泼漆等破坏。而政府则不顾反对与批评,向法庭提出上诉。
匆匆3年已过,法庭案仍卡在上诉阶段,但这些年来的宗教纷争却从未间断,而基督教往往成为了代罪羔羊。
我们目睹一家报章在不需求证下,引述部落客消息指控在野党图谋成立基督国。我们也见证了执政党外围组织无视我国多元环境的敏感,一再大放厥词,挑动其他宗教的神经。
而在连串荒谬的事件后,竟然没有人受到法律的制裁。
基督教徒占了我国总人口近10%或200余万人,其中三分二是来自东马的原住民,包括部分已经前来半岛工作或求学的东马人。他们自小就使用马来文版圣经,并以“阿拉”来称呼上帝。
是什么可以让一个政府肆无忌惮地剥夺原住民的土地、财富、资源、乃至生命、文化与宗教?
诗人游川说:“一滴热血,可以沸腾成历史中的惊涛骇浪。一点正气,可以壮烈成天地间的叱咤风雨。”我忆起了那天长舟上遇到的雷雨,看见了原住民热血与正气的脸庞,前方或许就是改变历史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