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案公佈前,经济学家、舆论界对于马来西亚社会经济不尽如人意及政府財政困境早已心中有底;公佈后,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副比预期更加糟糕的图景,其中尤以2015年实施的消费税6%的「惊艷」税率,令国人惊叫声一片。
作者: 麦翔
2014年预算案是505大选后第一个预算案,也是首相纳吉政权首次取得选民委託后的第一个预算案。如何配置预算案,代表著纳吉执政的风向標,备受关注。
预算案公佈前,经济学家、舆论界对于马来西亚社会经济不尽如人意及政府財政困境早已心中有底;公佈后,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副比预期更加糟糕的图景,其中尤以2015年实施的消费税6%的「惊艷」税率,令国人惊叫声一片。
究竟什么原因导致纳吉不得不走向大选时许下承诺的反面,撕破「一个大马」、「转型」等公信力本来就不高的口號,而诉诸如此高调门的政策?
原因是原教旨主义压力膨胀,纳吉在第一次领军505大选中,种种笼络人心的手法只得到巫统国会议席增加(从原78至89),国阵反而议席下降,与国会三分之二多数议席优势渐行渐远。在我国,支配的单元主义政党总会简单地把坏事、不如意的事归咎于民族问题,並「理所当然」地施以相应的反制。这是英殖民主义者留下的余孽。纳吉本就是旧巢穴成长起来的一代,对他来说,丟掉他4年前上台时高调炮製的口號,並不奇怪。
2014年预算案是一个种族主义的预算案,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为了满足特定民族,特定集团增加收益的慾望,不惜缩减民生的拨款(其中涉及全民利益的发展拨款比往年减少约20%),或者推迟甚至取消某些民生拨款。例子之一是预算案公佈前两星期,优先推出「加强土著经济计划」,拋出数以十亿计的系列工程项目。之二同样是「土著优先」,让纯土著的玛拉大学学额从目前18万个剧增至25万个。这个例子,是马华公会「不入阁」而「赋閒」的前副教育部长魏家祥所透露的。不久前,有数十名非土著优秀生无法获得升入本国大学的机会(这样的例子年年有,今年特別显著),教育部无能为力解决,必须通过马来西亚留台同学会的私下努力,台湾某些大学打开方便之门,录取了这些学子。对比玛拉大学剧增的25万名土著学额,能不叫人惊叹唏嘘吗?
高收入,高开销
预算案最为人所詬病的是它「秋后算帐」的特色,对象是谁呢?大家心知肚明。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国民型华文小学的拨款竟然减少一半(从往年一亿令吉剧降至5千万令吉),以及「国民型华文中学」竟然从预算案中消失,不但华社哗然,甚至在「垂死」边缘挣扎的国阵华基成员党也齐声抨击。
话分两头,先说华小拨款减半,此事实非偶然。人们有理由相信,这是具配合性的「拔苗助长」的行为,即为了《大蓝图》以国小为「首选学校」最终目標的需要。常识告诉人们,本来华小长年「营养不良」(不平等待遇)而发育不全;而今拨款再减少,华校师资不足、校舍破旧拥挤、设备落后將更形恶化,其结果是华校新生將流向堂皇校舍的国小,或者国际小学。
至于「国民型华文中学」,本来就是「过渡性」的,华文中学被消灭了,「得鱼忘筌」,名为「华校」实为单科华文的马来文学府的国民型中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归入「国民中学」项下,不復有独立的名目了。惟此事「敏感」,自然是「无声胜有声」,让它静静地进入博物馆,大事宣扬有碍名声,相关的部长不见回应,徒增「耐人寻味」。
种族主义的本质是社会压迫和刮削,而且其压迫和刮削是没有民族分野的。消费税的深度和广度远胜过现有的销售税、服务税,不管阿狗阿猫、张三李四、贩夫走卒,只要进入市场购物,统统都要付6%给政府(某些日常必需品例外)。
財经界普遍认定,消费税的实施,將使我国人民与国家在经济中的距离越来越大,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国家赤字消失了,却在民间家庭开销长出来了」,或者「高收入,高开销」。什么意思呢?意即消费税无孔不入,人民大眾的钱財统统被搜刮进了一小撮GLC(官僚资本家)的腰包里(国库的黑洞),结果是「国富民穷」,表面上「高收入国」,实际上是「卡奴」。
马来西亚是新兴发展中国家,凡是这类国家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遇到「瓶颈」的问题,经济学家把解决瓶颈、保持永续发展,叫做转型——结构上的转型,与纳吉口头的转型是两回事。
真正的转型
转型的关键在于解除阻碍生產力进一步提升的旧东西,这些东西来自原有体制,已经不合时宜。所以,转型实质上是体制的改革、开放。比如中国,在史无前例快速发展的30多年之后,今天正进行国家经济结构更深层次的「推陈出新」,从劳力密集加工型转向增值创新型的经济。
经济学上的转型,对执政者是一个极为严酷的考验。马来西亚不同于中国,它的瓶颈主要来自种族主义,即政经文教各领域以及国家行政体繫上的单元主义肿瘤。要持续发展,达到2020年宏愿,不可避免的必须剷除国家体制上束缚生產力发展的压迫、束缚、限制。
上世纪最后几年,巫统一分为二,原副首相安华被开除出党,落草为寇;並且大肆开拓以巫统为对象的「烈火莫熄」街头运动。当年,前首相马哈迪虽然以自己的办法安然度过危机而引以为傲,其实,他不懂或故意漠视一个事实,即巫统的分裂是长年累月种族主义矛盾在巫统內部爆发的折射,外部金融危机是一个点燃的因素;避过金融危机,躲不过政治危机。
之后,阿都拉接棒,以鬆绑马哈迪造成的种种限制为號召,导致2004年大选狂胜。但是,2008年308大选则360度大逆转,因为阿都拉未能实践其诺言,巫统丧失了三分之二的传统优势,安华领航的民联取得歷史性的巨大胜利。在这里,两位首相的交替以及 2004年和2008年两届大选朝野之间的消长,都是瓶颈在作用,雄辩地证明了:「鬆绑瓶颈者胜,反其道者败」的规律。
有评论指,阿都拉当年因为无法摆脱身边的原教旨主义者的逼迫而黯然下台,写下「成也伯拉,败也伯拉」的歷史弔诡。但无论如何,继承者纳吉吸收经验,急流勇退,打出「转型」的包装,是聪明之举,使他政治上得益匪浅。但是,纳吉如果今天能顶住原教旨主义者的压力吗?
种族主义是我国当前的主要矛盾,不扫除种族主义这个「瓶颈」,预算案的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国家的问题是解决不了的。种族主义在我国,从巫统主政的独立之日算起,已有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错综复杂,巫统向特定集团加码的简单办法,只能加重民族矛盾,加剧国家难题。解决之道,是反其道而行之,即从「平衡」下手,在「民族个性与国家共性」相结合原则支配下,不断调整。笔者將另文阐述,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