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罗遊国(也就是印尼古文献中出现的Malayu),应该就在苏门答腊岛中南部,由于这里的居民都使用古马来语,所以在这地区出土的碑文都是以古马来语雕刻。因此,我们可以相信,马来语的发源地,就是在Malayu。在这篇文章内就称之为“马拉尤”。
从末罗游国到马来亚(上)
马来西亚宪法为马来人所下的定义为∶口操马来语、遵循马来风俗的回教徒。我们能说,至少在法律的观点上,语言、风俗与宗教能作为民族的识别条件。但是,在世界上,以宗教作为民族识别的,好像只有犹太人;而且,马来西亚的马来人的祖先也不是一开始就以宗教作识别条件的。至于风俗习惯,也真不好说。原因是东南亚在有史以来,就一直是东西文化的交接处。演变至今的马来风俗习惯中,有多少是原本不变的,哪些是受到外来影响的,什么是后来的变革,甚至哪些习惯与做法应当或已经被“归类”为马来风俗,都是难以分辨清楚的事情。虽然这能帮助做出识别,却不是简单与直接的方法。
我认为用来识别种族的一般兼最简易方法是以语言与国籍作为识别条件。这两项条件在今天虽然也不怎么好用,不过在人人远游不方便的古时代,相信能够勉强将就。
我们几乎能够从许多前人的文献及所发现的文物中作出结论说,在五世纪,‘Malayu’这“地方”,应该在苏门答腊的历史上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只是以目前所拥有的证据来看的话,似乎还比不上有很大可能是前者的附属国,甚至是属地的巨港(Palembang)与占碑(Jambi)。
若用以上所说的两项条件来做民族识别,我们自然就能说,唐僧义净所提到的末罗游国的国民就是末罗游人,而使用的语言就是末罗游语了。
而到目前为止,有关古马来语的最古旧的文物就是用跋罗婆文(Pallava)雕刻,在巨港(Palembang)大当河(Sungai Tatang,穆西河(Sungai Musi)支流之一)边,Siguntang山脚下出土,年份为公元683年的格度干武吉石碑(Prasasti Kedukan bukit)。
注∶Prasasti是印尼词汇,意为刻有文字的古代文物。马来语一般使用Batu Bersurat。
而其他有关古马来语,以跋罗婆文雕刻的主要文物尚有:
年份为公元684年的大朗度沃石碑(Prasasti Talang Tuwo),出土地点的Talang Tuwo是有名的Siguntang山的西南方约5公里,离巨港约8公里之遥。
年份为公元686年的哥打加浦石碑(Prasasti Kota Kapur),出土于印尼邦卡岛(Pulau Bangka)西岸,就在巨港对岸。
也是同为公元686年的加朗布拉希石碑(Prasasti Karang Brahi),发现于占碑(Jambi)县之墨朗音河(Sungai Merangin)边。
而这四块年份相差不远的文物都与一个被称为“Sriwijaya”的古王朝有很大的关联。因此当我们提及“Malayu”王国的时候,就不得不也需谈及“Sriwijaya”。
有关“Sriwijaya”的历史,学者们至今对这个古王朝的起源、兴盛、版图及衰落等都有各自的论点和看法。这是因为至今所有有关这古王朝的出土文物与古文献来看,还存着许多解不开的谜。
例如在古汉籍中所提到的室利佛逝、室利佛誓、尸利佛逝、尸利佛誓、佛逝、佛誓、金利毗逝、金利毗誓等都被认为是“Sriwijaya”的各种译名。唐代之后,在汉家史籍出现的名字却是三佛齐,又作三齐、三佛脐、三弗齊,或略稱佛齐、三佛國等。不知这是因为翻译方式更换,或是该地经历改朝换代,又或这本是两个不同的国家。
《新唐书/列传一百四十七下/南蠻下》里这么记载着∶“室利佛逝,一曰尸利佛誓。過軍徒弄山二千里,地東西千里,南北四千里而遠。有城十四,以二國分總。西曰郞婆露斯。”
所谓“二国分总”,意思就是“分为两个国家来管理”;“西曰郞婆露斯”的意思就是“在西面的国家就叫做郞婆露斯”。有学者认为,这里的“郞婆露斯”指的就是今天在苏门答腊岛西海岸的巴鲁斯(Barus)。
而唐僧义净(上图)在其所著之《南海寄归内法传》中注说:“然南海諸洲有十餘國。純唯根本有部。正量時欽。近日已來少兼餘二(從西數之有婆魯師洲末羅遊州即今尸利佛逝國是。莫訶信洲。訶陵洲。呾呾洲。盆盆洲。婆里洲。掘倫洲。佛逝補羅洲。阿善洲。末迦漫洲。又有小洲不能具錄)。”
从这两个记载来看,尸利佛逝國起先应该是由婆魯師洲(也就是在《新唐书》里提到的郎婆露斯)与末罗遊州所组成。不过,Sriwijaya在全盛时期,版图北与真腊(今天的柬埔寨)为邻,南下臣服爪哇岛王,东则涵盖加里曼丹岛。
古印尼考古地图
若这个论点能够成立的话,义净在其著作所提到的末罗遊国(也就是印尼古文献中出现的Malayu),应该就在苏门答腊岛中南部,由于这里的居民都使用古马来语,所以在这地区出土的碑文都是以古马来语雕刻。因此,我们可以相信,马来语的发源地,就是在Malayu。在这篇文章内就称之为“马拉尤”。
由于我们不清楚末罗遊在怎样的情况下变成了尸利佛逝,也不清楚尸利佛逝如何变了三佛齐,还有在三佛齐衰败后,本来的那些附属国又是如何地“树倒猢狲散”了的。例如说,末罗遊的皇室与版图,在这期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动。
根据年份为公元775年,在泰南六坤(Ligor,泰名今为Nakhon Si Thammarat)出土的六坤双面碑文(Prasasti Ligor,可分为A面B面),有学者相信当时的Sriwijaya王是属于爪哇岛岳帝(Sailendra)皇族的人。
而根据以古爪哇文雕刻,使用古马来语及梵语,在西苏门答腊的西尊重区(Kabupaten Sijunjung)一个叫做巴当洛克(Padang Roco)的地方出土,年份为1286年的巴当洛克基石(Prasasti Padang Roco)铭文,爪哇王śrī wiśwarūpa kumāra从爪哇岛运送菩萨石像到swarnnabhūmi(意为黄金之地,苏门答腊岛当时称号),并耸立在dharmmāśraya(今为西苏门答腊省(Provinsi Sumatera Barat)之一县)。说这是作为礼物,要让马拉尤之地(bhūmi mālayu)之四种等性(婆罗门教的四等性)的国民高兴,特别是śrīmat tribhuwanarāja mauli warmmadewa国王。
从这文物中,学者们作了以下几种推论:
1. 自Sriwijaya王朝于约1023年被南印度朱罗王攻击后,就积弱衰败,以致由有以“Srimat”称号的“Mauli”皇族崛起,甚至是被取代了。“Srimat”在淡米尔文中是指那些拥有丰富的婆罗门教知识的人的尊称。从这里,根据在泰南猜野(Chaiya)出土,年份为1183年的格拉希(Prasasti Grahi)碑文显示,当时已有王被称为Srimat Trailokya raja Maulibhusana Warmadewa。因此,有学者相信Mauli皇族在当时的势力已达至泰南地区。
2. 王国都城就在Dharmasraya,所以石像才会送到那里耸立。
3. Mauli皇室所统领的是以往马拉尤王国的领地,实力强大,因此爪哇王会为了让国王欢喜而送上石像。而且,以卡威(Kawi)文书写,描述信诃沙里(Singgahsari)王朝从1222年到1292年间的历史,名为《Pararaton》,又名《诸王之史》的古文献也使用马拉尤这个名称来表示该王的领地。不过,在同样时候,汉家史籍依然使用三佛齐这个名称。
《Pararaton》这个古文献虽然内容一开始就涉及神怪,但是作为一个族史来看,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其中就提到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就是阿迪地亚瓦曼王(Adityawarman,本文内简称阿迪王(1294~1377))。
阿迪王是大乘佛教的忠心拥护者,比起历任的Mauli皇族的国王,他遗留下来的文物特别多,尤其是在西苏门答腊出土的石碑。除此之外,他在历史上的名号也很多。
根据《Pararaton》这个古文献,阿迪王的母亲是在1293年嫁到爪哇皇室的两位Mauli皇族公主中的姐姐。她嫁给一名在爪哇皇宫服务,有着Dewa称号的长官;而作妹妹的则嫁给了满者伯夷王。
阿迪王虽然因此与爪哇皇太子有表亲之实,心却没向着爪哇皇室。他曾代表满者伯夷,被派去管理巨港,出使元朝,征服巴厘岛等。后来更被派去征服苏门答腊岛的各个国家。不过,在他成功征服这些国家后,就娶了一位摩赖耶城(Malayapura)的公主,使用他外公的Mauli Warmadewa的称号,在那里自立为王,与满者伯夷分庭抗礼。
根据一尊在西苏门答腊的葫芦巴当哈里县(Daerah Hulu Batanghari)一个叫做Rambahan的地方出土,高约四米的不空羂索观音石像背后铭文显示,阿迪王在1347年时,用爪哇王在1286年送给他外公的这尊石像(石像的基石就是刚才提到的巴当洛克基石)背后刻下梵文,自称Srī Udayādityawarma Pratāpaparākrama Rājendra Maulimāli Warmadewa,拥有Maharajadhiraja(意为王上王)的封号,是摩賴耶城(至今,摩赖耶城的确实地点还未有定论)的君主。
而根据在西苏门答腊的平地区(Kabupaten Tanah Datar)一个叫做峇帕赫镇(Banda Bapahek)的地方有一条穿过山的人工运河。而运河的山壁左右两面都刻有文字。由于年份久远,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左边用的是古马来语及梵语,能认出的字眼只有阿迪王的名字与苏拉瓦萨村(Surawasa,为苏鲁阿索(Suruaso)的古称,离峇帕赫镇约一公里之遥)的统治者。而右边用的是南印度的伽兰他文(Grantha)书写的梵语,说阿迪王继续他的叔叔,也是前任国王阿卡仁达拉瓦曼王(Akarendrawarman)未能完成的运河工程,以利盛产稻米的Nandana Sri Surawasa之园。
而根据以梵文雕刻但年份不详,在西苏门答腊的沽布拉佐县(Daerah Kuburajo)出土的王垒石碑(Prasasti Kuburajo)显示:黄金之地(意指苏门答腊岛)之王阿迪王有父名称阿瓦亚瓦曼(Adwayawarmman)。
同样也是以梵文雕刻但年份不详,在西苏门答腊的平地区一个叫做武吉干巴(Bukit Gombak)出土的苏鲁阿索第二石碑(Prasasti Suruaso II)显示:阿迪王册封儿子Ananggawarman为皇太子。
由于许多有关阿迪王的这些出土文物地点都在西苏门答腊的平原区一带,再加上米南加保人的口传历史(Tambo Minangkabau)也隐晦地说米南加保人的Pagaruyung王国的开国君王就是阿迪王,于是就有学者推论说阿迪王在当上国王后,把皇城迁到米南加保人的高原集聚地,当了他们的领袖。
同样根据米南加保人的口传历史,自从阿迪王的儿子登基后,大约是在1409年,满者伯夷开始出兵讨伐他的领地。虽然满者伯夷并没有成功,但是当时波罗门教与佛教的影响力却已经不能阻挡地逐渐被回教所取代。Pagaruyung王国在1411年开始在历史上消声匿迹约百多年后,才在史上出现了已经皈依回教多年的国王。
无可否认的,阿迪王与米南加保人的关系是很密切的。但是,在出土文物中,却从来没有“米南加保”这个词,除了在米南加保人的口传历史中出现。然而,在米南加保人中,却有“马拉尤”这种民系(Suku Malayu)。而且,米南加保语是与马来语最为相像的语言。
米南加保人是母系社会民族,但是政治与宗教事务通常都由男人做主。组成这种民族的“民系”(Suku)非常多,据说这族人在起初的时候是由四个“祖系”组成。而马拉尤这民系是后来的外来民族加入的。但也有人认为是他们本是米南加保人的四祖系之一。不过,马拉尤到底是祖系还是外系,到今天也没有一个定论。
无论如何,从唐代(公元645年)的摩罗游,直到元朝(公元1299年)的没剌由。马拉尤人就像许多其他人一样,因为贸易、战乱等原因而移居,并分散在马来群岛间。对他们来说,马拉尤就像中华民族的汉唐那样。他们纵然移居在外,也还会自称“唐人”;纵然汉室早已不在,也以当好汉为荣。
从末罗游国到马来亚(下)
根据《Suma Oriental》的葡萄牙裔作者Tomé Pires,虽然在十五世纪的马六甲至少有61种不同的种族及使用84种不同的语言。但马六甲王朝的人民当时自称为Orang Malaka(马六甲人)或hamba/anak Malayu(马来尤子民)。而马来尤这个“国籍”在起先只是限于皇族与其后人使用。
开辟马六甲王朝的拜里米苏拉(Parameswara)是不是马拉尤人呢?这就有待学者们去证实了。因为单是拜里米苏拉本身的来历,比较主流的就有两种版本。
第一个是根据《Sejarah Melayu》(马来纪年)。这文献说拜里米苏拉的祖宗就是亚历山大大帝,他后来有三名拥有“神力”的后代王子在巨港的Siguntang山上一同出现。最小的王子就当上了巨港的王,号称Sri Tribuana(Tri是三,buana是benua的古字,意为大陆,Tribuana是表示三处地方的王,分别是指爪哇、苏门答腊与马来半岛,但也有人说是指巨港、民丹岛(Bintan)与淡马锡),也叫做Sang Nila Utama。他从巨港坐船到民丹岛,娶了那里的公主。后来他又乘船到淡马锡(Temasik),在那里发现了狮子,然后就在那里成立了新加坡,并老死在那里。后来满者伯夷讨伐新加坡,继承父亲王位的Parameswara(《明史》译名为“拜里迷苏剌”)才逃到马六甲,并成立马六甲王国。
至于第二个是来自《Suma Oriental》。作者说这位王子的名字是Permaisure,是为了逃避满者伯夷的讨伐,才离开巨港。后来他到了淡马锡,杀死了那里驻守的暹罗总督,并在那里定居。这件事激怒了暹罗,于是就派兵把他们赶走。Permaisure一群人才跑来马六甲建国。
无论是哪一种版本,这两样文献可惜都不是正史,只能当作参考。但也都说明了拜里米苏拉与巨港的皇室是非常密切的。而巨港则恰好曾经是马来尤王国的领地,尽管掌控满者伯夷皇室的爪哇人为当时的马来群岛霸主,尝试远离满者伯夷的拜里米苏拉是爪哇人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根据《明史/外国传/六》有一段关于马六甲的描述是这样的∶“永樂元年十月(1403年)遣中官尹慶使其地,賜以織金文綺、銷金帳幔諸物。其地無王,亦不稱國,服屬暹羅,歲輸金四十兩為賦。慶至,宣示威德及招徠之意。其酋拜里迷蘇剌大喜,遣使隨慶入朝貢方物,三年九月至京師。帝嘉之,封為滿剌加國王,賜誥印、綵幣、襲衣、黃蓋,復命慶往。其使者言:「王慕義,願同中國列郡,歲効職貢,請封其山為一國之鎮。」帝從之。制碑文,勒山上,末綴以詩曰:「西南巨海中國通,輸天灌地億載同。洗日浴月光景融,雨崖露石草木濃。金花寶鈿生靑紅,有國於此民俗雍。王好善義思朝宗,願比內郡依華風。出入導從張蓋重,儀文裼襲禮虔恭。大書貞石表爾忠,爾國西山永鎮封。山君海伯翕扈從,皇考陟降在彼穹。後天監視久彌隆,爾衆子孫萬福崇。」慶等再至,其王益喜,禮待有加。”
若这段描述属实,那么拜里米苏拉也真是有当王的命。因为明朝在听闻有马六甲这个地方时,就让尹慶在1403年来到这里拜访,之后发现“其地无王,亦不称国”,而且还是“服屬暹羅,歲輸金四十兩為賦”。明朝要“招徕”马六甲除了是要让中华商人在南海有个贸易转站(因为亚齐方面比较多是回教徒在贸易),也想控制暹罗在东南亚的势力。另一方面,一直跟随拜里米苏拉的海人(Orang Laut)都看上他的皇族身份,希望他能常驻半岛西海岸某地,好让自己的产物能在他的庇护下,名正言顺地进行买卖。
拜里米苏拉既有明朝作后台,又有海人拥戴,于是就在1405年到明朝接印受封,还向皇帝讨了石碑回来,以示有关封赐正统无讹。可惜的是,这块石碑的下落就不知在何时就不明了,不然也能证实《明史》的正确性。
之后,马六甲王朝的强盛让马来尤这个“国籍”更加声名远播了。那些从苏门答腊来到半岛闯天下的所谓“皇族后人”也爱称自己是马来尤人。甚至在1699年时,互相争夺柔佛王朝苏丹王位的集团都在强调自己的马来尤身份,以显正统。
另一方面,马六甲还没有被葡萄牙占领之前的人口密度大约有十万到十九万之间。之后就再也没有超过三万人。马六甲王朝的沦陷导致许多当地居民分散半岛各地,但他们都还保持着王朝时代的语言与风俗习惯。这些居民计有爪哇人,吕宋人,华人,古吉拉特人,南印度人,琉球人等等。而作为种族识别特征的语言与风俗习惯让这些人也逐渐被视为是马来尤人。
早期的马来尤人的形象是靠海吃饭的水手与商人。在17世纪时,松巴哇岛(Sumbawa)的马来尤社区就要求说,与其得到田地,不如豁免他们的港税。原因是他们都是水手和商人,不是什么种田的乡巴佬。18世纪时,一名来自Siak(硕坡)的逃亡王子就自称是马来由人,是海洋之子,善于乘风破浪。
一时间,那些水手与商人都爱成为马来尤人,说是某位马来尤统治者的忠心子民。澳裔东南亚历史学家安东尼教授(Anthony Milner)认为,那些传奇小说(Hikayat)如Hikayat Deli,就扮演了宣扬马来尤身份的教学角色。
但在马六甲王朝开国之前,半岛是如何的呢?
托勒密地图之一,图上最右的属地被标为“SINVS”(中国),图中像一大片叶子的就是黄金半岛,当时还不知道有苏门答腊岛的存在。
古希腊地理学家克罗狄斯托勒密(Claudius Ptolemaeus,公元90年~168年)依据前人所留下来的旅行纪录,而整理出共八卷的《地理学指南》(Geographia)一书中共附有27幅世界地图和26幅区域图。这些地图虽然不怎精确,但也画出了当时的半岛,并取名为“Aurea Chersonesus”(黄金半岛)。半岛上接近南端还标记着一个叫做“Maleukolon”的地方。这个名字与七世纪时候的印度朱罗王朝首都“Malaikurram”的发音非常相似。于是,有些学者就很高兴了,认为“马来”的“发源地”到底还是在半岛。当然,比起已经出土的文物及得以流传下来的文献,这种说法还是很牵强的。
一直到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初,那些欧洲制图员一般上还是把半岛标为黄金半岛。到了1800年代,英国、法国与荷兰的地图才普遍地把半岛改称为“马六甲”。
14世纪有一古爪哇文长诗名为《Desawarnana》,有关的内容古涩难解。历史学家对其中有关满者伯夷王朝的版图都有不同的见解,里面也提到有关半岛的情况。有的史学家认为半岛在当时被称为“hujung Medini”,也有人认为这是指古代柔佛的地名。不过,肯定的是,当时半岛的“老大”是Pahang(彭亨)。而其他已被“确认”的“国家”有Lengkasuka(狼牙修,今天吉打北部),Kalanten(吉兰丹),Tringgano(丁加奴),PakaMuwar(麻坡),Dhungun(龙运),Tumasik(新加坡),Kedha(吉打)等。
1635年的东南亚地图∶半岛已有人称为“马六甲”
而十七世纪的葡萄牙裔(马六甲出世,1563年~1623年)历史学家Manuel Godinho de Eredia在他那本《Malaca L’lnde Méridionale et le Cathay》(直译为“马六甲、南印度与中国之旅志”,成书于1613年)中把半岛称之为Ujontana。并说当时已有自称为“Malayo”人的居民。
而其实把“马来尤”从“国籍”当成“民族”使用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开拓新加坡的莱佛士(Stamford Raffles)。他也是把本名为《Sulalatus Salatin》(直译为“诸王起源”)的这本“著名”史书改称为《The Malay Annals》(马来语则因此译为《Sejarah Melayu》,华语则是“马来纪年”)的人。要知道,莱佛士当时的意思是指那些以海上贸易为主的王国的人民,而不是所有马来群岛的人。
而第一个使用“Malaya”这个英文词汇的人是苏格兰裔的Alexander Hamilton船长。在他1727年成书的《A New Account of the East Indies》这本书中,把吉打与霹雳的港口泛称为“Coast of Malaya”(马来亚海岸)。
而首先把半岛指称为马来半岛的是《The Malayan Peninsula》(马来亚半岛)内的一张地图。这本书是Peter James Begbie在1834年所著。
而要到了约十九世纪初期,马来半岛这个词才开始固定被用来指示今天西马来西亚。这么说起来,把半岛冠以“马来”的这个主意绝对是英国的概念。历史名学者Richard Olaf Winstedt爵士也确认把半岛称之为“马来亚”是欧洲人的主意。
而本地的人却是怎样的看法呢?
在早期的本地文献当中,如今常被指称是半岛别称的Tanah Melayu,意为“马来之地”这个词既不常见,更不是用来指称半岛。在《Hikayat Hang Tuah》(汉都亚传奇)中,这个词一般上是用来泛指马六甲王朝的附属国,又或是马来人积聚的地区。在书里其他所用到的相似词汇还有Tanah Terengganu(丁加奴之地),Tanah Brunai(汶莱之地), 和Tanah Melaka(马六甲之地);至于Inderapura(印陀罗补罗,今天印尼的Kabupaten Pesisir Selatan(南海岸区))则被当成是Tanah Melayu。而汶莱,只算是个“外国”。
尽管马六甲王朝的领地涵盖半岛,但附属国如吉打,吉兰丹,彭亨,丁加奴等还是有自己的苏丹。这些附属国的子民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国籍”。这种情形一直到1930年代,那些马来“州属”(其实也不能称为国家。虽然苏丹还在,但已是英国殖民地,这里国家的定义变得很模糊)的协会(Persatuan-persatuan Negeri)的领袖只承认anak negeri,也就是本地人才能加入他们的协会,成为会员。反而那些刚从半岛以外的马来群岛移居而来的anak dagang,也就是外地人是不能加入这些协会的。
不过,要分辨anak negeri与anak dagang是很难的。因为米南加保人、武吉斯人、爪哇人等这些被本地马来人视为“外来移居者”的,早在十七世纪末期开始更加频繁地进入半岛居住。而实际上,外人迁入半岛居住的情况从几千年前第一波的原始马来人(Proto Malay)开始,就不曾停止过。
即使是致力于成立一个涵盖全马来群岛(Nusantara)的大马来共和国(在印尼被称为Indonesia Raya,在半岛就被叫做Melayu Raya)的Ibrahim Haji Yaacob也曾埋怨许多从半岛外的马来群岛移居而来的人都不认为他们是“马来人”。即使是土生土长的“马来人”更加在意他们的“州属”身份,自称是吉兰丹人,霹雳人等等,而不说他们是“马来人”。
说起这个常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词:Nusantara,本来却是早期爪哇王国用来表示那些没有受到爪哇文化政治直接影响,但却是爪哇附属国的国家。
注∶以上许多论点都是取材自丁海伦博士的两篇文章,分别是《‘Malaysianisation’ of the Melayu identity》(马来身份的马来西亚化)及《A plural peninsula or Tanah Melayu?》(多元半岛或马来之地?)。丁海伦博士(Dr. Helen Ting)是位政治科学家,她也是国民大学马来西亚与国际研究机构(Institute of Malaysian & International Studies,IKMAS)的研究成员之一。
注∶Ibrahim Haji Yaacob简介:非常赞同Mohammad Yamin在1928年的Sumpah Pemuda(青年誓言),期望所有马来人成为一个种族(不再分别种族原籍与国籍),使用同一个语文(马来文),同属于一个国家(一个范围包括今天的马来西亚、汶莱与印尼(当然还有最近才独立的东帝汶)的共和大国)。
为此,他曾秘密地加入苏卡诺的印尼民族党(Partai Nasionalis Indonesia),之后他在1937年成立了马来青年联盟(Kesatuan Melayu Muda,简称KMM)并与在印尼的苏卡诺保持联系。该组织表面上与英殖民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却找上了日本蝗军,希望透过日军的势力,从英殖民手中得到独立。可是,日本在成功占领半岛后,并没有实践诺言,反而解散了KMM。而Ibrahim与其同党则加入了一个由日本殖民政府支持的马来兵团,称为Malai Giyuugun(马来义勇军),表面上他们与日军合作,暗地里却与马共的抗日军来往。
可惜,在日军战败投降后,英殖民政府既要追捕他,马共也发觉他们的斗争议程并不一致,马来统治阶级更不欢迎他的共和国理念。他只好继续留在印尼,追随苏卡诺,最后在耶加达老死。
来源: 《两尖历史》
发表在 馬來西亞的真實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