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百佳:以下所述,是我在印尼搞统战工作的经历。由于时间相隔太久,一些人和事,时间地点可能有些出入,错误之处在所难免。幸好还有几位健存朋友帮我重拾记忆和过目本文。无论如何,这场革命斗争,我们是失败了,是非对错,由后人历史去评定。对不幸已牺牲的同志、队友,我们应该铭记在心。他们年青,单纯,满腔热情,为反帝反殖和人民的解放事业付出了青春,吃尽苦头,牺牲宝贵的生命,本文也在此向他们致以追思和敬意。
忘不了的经历
作者: 赖百佳
脱稿于 25/8/2015. 古晋
(一) 1963年5月底,上级指示我带领一批60多位地下组织干部成员越境到印尼边区小镇岜来加拉岸(Balai Karengan),沿途得到打必录和巴达旺区的民族工作干部协助带路,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后再用水路转抵上侯(Sanggau-Kapuas)县,再由领导人杨柱中安排到坤甸和山口洋等地区。
(二) 我的任务完成后再回到岜来加拉岸进行原有的民族工作。我们当初的民族工作范围是:Sekayan河流域:从Balai Karangan,Sentas,Semagit, Mangkau, Enkadok, Palapasang, Sekajang, Sidet, Senutu, Pol, Punti, Entuang等甘榜。以上十多个甘榜很接近砂拉越的打必录和巴达旺的安拔梯头(Pangkalan Ampat),一向来双边的物物交换,生意来往很多,加上通婚,关系就更加密切。
(三) 我们的工作干部(打必录和巴达旺区)对这些甘榜的人事和地形都比较熟悉和了解,对展开工作很有利。当时配合我在岜来加拉岸Sentas一带工作有刘振华,Alon,强立,阿斋,田森,黄安,灭帝 亚谷等为A处。
(四) Sekayang河上游,以Sekayang 为中心进行工作,以陈伟玉,杨小阳,方明,梁亚明,刘振华,打哈和赖锦茂等为进行上游的民族工作称为B处。
(五) 1963年约7,8月间,上侯(Sanggau Kapuas)县军区司令来到岜来加拉岸访问,并接见我们,他说你们要对抗大马,应该回去砂拉越,不是在我们的领土上作乱。说后限定我们三天内要离开印尼领土。最后,我们只好向他要求一些粮食,盐和几颗手榴弹,告别了当地群众撤回砂拉越境内边区。
(六) 我们一队人数约十人,在马印边界的Entitik山停留。山腰有一个石洞,是早期我们打必录的同志经常来此打猎休息的地方。一天下午时分,我们在山洞休息停留,我们有联络上国内的负责人,我要求寄一些我要的物品及信件等。
(七) 大约我们在此山洞住了三,四天后,国内的交通员交来了我要的物品和信件。我便和一位同志通过达雅群众带路,回去Balai Karangan 见当地的军官,告知他我们的要求和情况,并带来一些礼物给他们。
(八) 接着,隔天这位军官就带我和另一位同志坐船到上侯,拜见赶我们回砂拉越的县军区司令。我向他报告砂拉越人民很感谢印尼政府支持我们的反马斗争。但我们没有武器,所以我们要求印方提供武器和配备和训练,才能粉碎马来西亚。我们交谈了一,二小时后,我有送他一份见面礼,希望他能帮助我们。
晚餐由此司令官招待,气氛融洽。隔天此县司令官用军车载我到坤甸(西加里曼丹省会),我们到达坤甸时已是黄昏时刻,我被安排在军官宿舍,膳宿有人处理。
(九) 第二天,我被带到第十二军区司令部(Kodam )见到Ryacudu上校(1964年升为准将),他人高大雄伟,像电影明星,谈吐风趣,为苏门答腊望族,家庭富有。我们谈论整个上午,内容主要是西加马印两边的情况,我们现在的据点,砂拉越人民的愿望,我们当前的要求。这是因为第十二军区管辖整个西加里曼丹和砂拉越的边界(马印对抗时期)。
(十) 我们会会谈的结果,军区司令答应先给我们一排人(约30人)的武器配备,包括机关枪,来福枪,手榴弹,子弹,军服,背包,鞋,水壶等。
(十一) 在坤甸停留二,三天,告别了司令官后,军方用军车护送这批武器到上侯,再用船只转运到岜来加拉岸。
(十二) 武器运到岜来加拉岸后,由我分配一部分给在Sekajiang B处民族工作队时为1963年9月左右。甘榜群众看到我们有武器,对我们更有信心,更方便进行工作。
(十三) 在此我必须说明,那时我们组织没有通讯工具,联络必须通过交通员用陆陆或水路进行。A,B二处的联络就要一,二天。当时的领导人在坤甸或山口洋,联络须费时最快三,四天。当时我人在江湖,在不得已情况下,由我个人决定。
(十四) 第十二军区司令Ryacudu上校于1963年10月至11月间到Balai Karangan 访问,实地了解边区情况。两天后,他带我去坤甸,隔天带我乘军用飞机去耶加达。
(十五) 到了耶加达,Ryacudu司令安排我住进他的家。第二天,他带我到总统府隔邻的印尼最高作战司令部,当时我们见到了以下高级将领:
1.国防部长纳苏顿上将,
2.陆军总司令阿默耶尼中将,
3.加里曼丹区域总司令彭加免准将,
4.多位参谋将领。
司令向他们介绍我,以及报告砂印边区的情况。在耶加达期间,Ryacudu带我去当地超级市场买些用品。
(十六)因为任务在身,司令和我在耶加达停留3,4天后,乘飞机回坤甸。军区司令叫我先回Balai Karangan。
(十七)1963年底,Ryacudu带来一批人马约10多位,来到Balai Karangan和我商量成立KOPS(Komando Perjuangan Sarawak) 即砂拉越战斗司令部,以便更好推行抗马军事行动。
(十八)KOPS 的负责人:
1.司令:赖百佳,
2.参谋长:Major Mustapah,
3.其他包括:情报,行动,交通,财务,医药等。
接下来,由苏门答腊来到志愿军,本地的正规军和本地志愿军加上我们的同志一百多人,分别驻在Balai Karangan和Kg Sentas 一带附近地区。
(十九)1964年中,印尼中央政府军方决定派一位将级军官来马印边区,专司军事对抗的指挥任务。第一位边区司令为准将级军官,他的指挥部设在山口洋县的孟加影。
(二十)1964年下半年,边区作战司令部由苏巴佐准将接替,此将军是苏哈托蒂直属下级。1965年印尼930事变后,苏哈托变成印尼总统,苏巴佐被指控政变委员会副主席。
(二十一)当时,中央增派中爪哇尼波尼格罗军团,一连的官兵到达我们边区据点,以便展开军事行动。他们带来重型武器,迫击炮,火箭炮,爆破筒(炸桥,建筑物的钢筋水泥柱等)炸药,地雷等。每天都巡逻,有时到边界进行伏击行动。
(二十二)3个月后,部队调防由西爪哇诗里瓦仪军团约一连官兵接访。接下来,由东爪哇诗里为查也军团驻防。
(二十三)印尼特种部队(RPKD)俗称红帽兵的司令官沙禾艾里上校带一队约50-60人,进驻Balai Karangan.
(二十四)这么多军团,人员上上下下,交通(水陆路)都很繁忙。这些军队到达后,要我们同志配合他们带队巡逻,了解情况。他们教导我们使用各种武器(如炸药,地雷,重型武器等),还有训练我们森林行军战术等。
(二十五)为了配合军事行动,加强心理战,Ryacudu司令协助我们向印尼政府中央当局申请小型电台。我们革命组织领导上派张立华,杨思珍,苏琳和宋小芳等参加电台工作。当时,我们每天只做简短的广播,号召鼓励同志及人民群众团结抗敌。据了解,当时国内一些地区能清晰收听到广播,加强革命的信心。可惜当时人事及资料不足,无法完成工作使命,加上地点太接近砂边区,暴露了地点。1965年930事变后就结束广播。
(二十六)1964年中,地下组织有另一批同志约30人,由山口洋来到Balai Karangan加入KOPS,当时是负责人叶存厚等安排他们到来驻地。
(二十七)从1963---1966年间,我们从印尼第十二军区司令,各军团,调防部队留下和进行物物交换得到各种类型枪支,包括迫击炮,重型机关枪,史登枪,来福枪,手枪,卡宾枪等约300枝,其他包括炸药,地雷,爆破筒,大量的子弹,军用配备,军粮等和一台小型电台。据后来砂拉越人民游击队第二支队的运输员说,有一百多件武器运到第三支队(砂拉越人民游击队总部)。
(二十八)在印尼搞统战工作时,我们面对三股势力:
1.苏加诺的民族主义‘
2.宗教集团(回教)及
3.印共。
所以我接触到将领,军团,志愿军,公务员及人民群众,关系非常复杂,有些会帮助我们,有些不理不睬,有些会破坏更为难我们。
(二十九)所以当时我在KOPS期间(1963年底---1965年)面对第十二军区(西加里曼丹)不只是军区司令一个人,接下来的还有参谋长、情报、行动、物流、军备、医药、电信、财务、公共关系等部门。
每个单位的负责人都是校级军官,因为有些事情,司令官叫我直接去见有关部门解决,例如医药,交通等。
(三十)1964年---1965年底,印尼中央派来的军团有
1.尼波尼格罗军团(中爪哇),
2.诗里瓦仪军团(西爪哇),
3.诗里为查也军团(东爪哇),
4.特种部队(红帽兵),
5.中央情报组及
6.第十二军区,地方军团。
上述军团在马印边区有进行军事行动,如晋连路十八哩事件是由特种部队进行。
(三十一)从1963年底---到1966年初,到访KOPS (Komando Perjuangan Sarawak 即砂拉越战斗司令部)我们Balai Karangan马印边区的重要人物如下:
1.苏哈多(当时是陆军战略后备司令,后成为印尼总统),
2.彭加免准将(加里曼丹总司令),
3.沙禾艾里上校(特种部队司令官),
4.Ryacudu准将(第十二军区司令),
5.第一任边区司令官,
6.苏巴佐准将(第二任边区司令官)。
(三十二)1965年9月30日,印尼政局发生巨大变化,苏加诺总统被推翻被迫下台,由右派军人苏哈托上台。据说930事件造成百万人死亡。
(三十三)印尼政局的变化,对我们北加革命运动非常不利。苏加诺的中间偏左路线到苏哈托的极右倾路线,使印尼从支持我们对抗马来西亚到后来马印联合围剿我们,印尼边区本来是我们的后方,现在变成前线战场。
(三十四)1965年930事变后,到1966年底,苏哈托集团主要在各城市巩固其军事政权,马印边区之事态暂时对他们并不是显得那么迫切和重要,所以,我活动之地区相对处于平静时期,马印双方对我们的围剿仍处于部署阶段。
(三十五)砂拉越人民游击队成立于1965年10月,第三支队(总部)在印尼边界的双空。在阿桑山活动的被编为第一支队。我所属的第二支队成立于1965年12月,司令:赖百佳,政委:张德文。第二支队的成员主要来自第一省南部边区民族工作的同志,即打必录和巴达旺地区,加上早期在KOPS,从廖内回来的军事干部30人。第二支队共有60人。
(三十六)砂拉越人民游击队第三支队(总部)的领导人:叶存厚,杨柱中,黄汉及林和贵(本来919领导层会议决定要林和贵去东部,但他没有执行)。
(三十七)约在1966年底或1967年初,我最后从坤甸路经上侯,得知Balai Karangan的华族群众被分批迁到上侯县区。当时,我们还顺便带回一个部队成员的婴儿回到部队。
(三十八)和印尼展开的统战工作已经没有条件再进行,所以我正式回到部队。最初先到A处(Sentas),后到B处(Sekajang)。从1963年底到1966年底,我大部分的时间不在部队,而是出外和印尼军政人员搞好关系。当时配合我从事统战工作的有:杨志坚,拉昔,利民,苏琳和宋小芳等。
(三十九)回到部队后,和同志们一起生活和学习,搞甘榜群众工作,和参加劳动生产工作,过着比较朴实的生活,且能逐步适应环境。
(四十)据张德文(沈友贵)在他的《砂拉越人民游击队第二支队所走过的路》一书所自述,当他在1967年初到总部(第三支队)向领导叶,杨报告有关第二支队的情况,叶,杨不理睬他;过后就去见林和贵,也同样不受理会。这是说明二支领导人张德文有问题?还是总部领导人有问题?
(四十一)正当我们处在受到马印双边联合围剿的非常时期,总部领导人发生思想分歧,内部闹分裂,而酿成公开批判斗争,这对部队同志带来负面影响。
(四十二)张德文回返第二支队后,把我安排在一个据点和10多位年老病弱的同志及数位女队员在一起,没有和外界群众接触。在这种情况下,二支领导没有开会商量。我对外界(包括三支队所在的总部),情况一无所知,粮食则由奇勇,青天二位同志负责运送。当时,我觉得有被利用后被抛弃的感觉,这么做是不是让我们自生自灭?
(四十三)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看不出武装斗争和民族工作的前途,心灰意冷,其他队员也很消极。在和身边几个比较亲密的队友谈商后,便毅然走出森林,向印尼军方表明我们不再进行武装斗争,要求返回砂拉越。记得1968年3月,我只带二个人即杨志坚和苏琳离开队伍(不是张德文所说的5人)。后来,我们被遣送返回砂拉越。接下来第二支队又闹分裂,加速第二支队走向失败的道路。
(四十四)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以前我们KOPS活动的地区,包括Balai Karangan 的华人,虽被印尼军方迁移到上侯县区,但他们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遭遇到不幸的事件。1980年后,这些印尼华侨经常到砂拉越来省亲或医病等,我和过去的朋友都有接待他们。我今年(2015年)4月还招待过一对夫妇和二个女儿,他们来自上侯县(过去从Balai Karangan迁移去的),我们重叙旧谊,互相勉励,面对未来。
(四十五)以上所述,是我在印尼搞统战工作的经历。由于时间相隔太久(50年),一些人和事,时间地点可能有些出入,错误之处在所难免。幸好还有几位健存朋友帮我重拾记忆和过目本文。
(四十六)无论如何,这场革命斗争,我们是失败了,是非对错,由后人历史去评定。对不幸已牺牲的同志、队友,我们应该铭记在心。他们年青,单纯,满腔热情,为反帝反殖和人民的解放事业付出了青春,吃尽苦头,牺牲宝贵的生命,本文也在此向他们致以追思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