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新聪老师是印尼坤甸潮州籍归侨,回国前,在当地爱国侨报黎明报当电讯新闻记录员,1950年回国后,在抗美援朝运动中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转业后在多家媒体担任采编工作,退休前是羊城晚报国际版主编。退休后笔耕不休,写了不少回忆早年印尼生活及回印尼探亲访友实地采访的文章,可读性超强,我们会陆续予以发表。
原创 | 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5-1)
导言:
印尼有超过300个民族,细分则有1340个部族。据印尼原住民及荷兰历史学家考证,其中有一些是古代从中国云贵等省迁徙过来的,如加里曼丹岛和苏门答腊岛岛达雅族、米南加保族。
由于二战期间我家逃难到达雅山区,近距离接触达雅人,对他们的生活习俗有所了解。
上世纪90年代,我几次回印尼探亲,访问了印尼一些华人印尼通和朋友,收集到一些照片和资料,写成了《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与《米南加保人传奇》两文,在此与读者们分享,并请不吝指教,原创不易,假如喜欢,敬请转发。本文分成5篇刊载,谢谢。 (黄新聪)
目
录
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一)
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二)
“逃日本”纪实:一、走为上策
“逃日本”纪实:二、卡江两岸
“逃日本”纪实:三、达雅风情
“逃日本”纪实:四、荒野世界
“逃日本”纪实:五、刀耕火种
米南加保人传奇
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一)
2021年4月7日
精神焕发的现代达雅族妇女。
2010年2月末,正值全球华人庆祝元宵佳节之际,中国驻印尼大使章启月应印尼西加里曼丹省省长克纳利斯博士的邀请,访问了西加里曼丹省。在亲切友好的会谈中,克纳利斯省长坦言他是达雅族人,据说其祖先来自中国云南省,盼望能有机会到云南寻根访问。章启月大使当场回应:立即与国内联系,力促克纳利斯省长的云南寻根之旅及早成行。关于达雅人的历史和传说,请看———
章启月大使拜会克纳利斯省长。
克纳利斯省长夫妇在官邸宴请章启月大使。
章启月大使向克纳利斯省长赠送礼物。
章启月大使看望克纳利斯省长的外孙 。胡中乐(中国驻印尼大使馆一秘)摄
达雅人——华人失散的兄弟(一)
神秘民族——祖先来自华夏大地
达雅人(Dayak)是东南亚加里曼丹岛(婆罗洲岛)的古老居民,属蒙古人种马来类型,为原始马来人的后裔。使用达雅语,分多种方言,无文字。达雅族是印尼100多个民族中的一员,人口约800万,分布在东、西、中、南加里曼丹各省(马来西亚的沙巴及沙拉越州,文莱达鲁薩兰国也有人数众多的达雅人)。达雅人原分布地区较广,后受马来人等外来移民的排挤,逐渐退缩到内陆山地, 多数在沿江河两岸居住。达雅人可分为各种支系,其中较大的群体有巴豪(Bahau)部落(包括加央人〔Kayan〕和肯雅〔Kenyah〕)、恩加朱(Ngaju)部落和陆地达雅人、海上达雅人和伊班(Iban)人等。
历史上达雅人各部落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战争的主要特徵是猎取人头,因此达雅人被西方称为“猎头族”。达雅人之所以猎取人头,并非由于他们生性嗜杀,而是因为他们迷信的风俗所使然,他们迷信人头具有无边的魔力,相信人头会带来好运气,会给部族带来力量和兴旺;人头猎得多少更是未婚少女择偶的重要标准。在19世纪以前,达雅人男孩年满18岁时,必须设法猎取一个敌人的头颅挂在门外,以示成人和勇敢,向姑娘们证明自己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猎取人头的风俗虽然早已绝迹,但那些头颅仍保存至今。现代达雅人妇女还保留着悬挂大耳环的特殊习俗,那手镯般大小的耳环把耳垂拉到肩膀上。
戴着大耳环的达雅妇女。 钟瑞明(中国驻印尼大使馆参赞兼总领事)摄
达雅人加拉毕部落的男子也戴耳环。
达雅人大多保持万物有灵和多神信仰,有自己的巫师;部分皈依伊斯兰教或天主教、基督教。社会生活保留母系氏族制残余,盛行入赘婚,财产按双系继承。达雅人多聚居在一座长屋,屋宇长度可达 200米,一村通常只有一、两座长屋。人们因血统、宗教或友好关系长期居住一起,共同推举一人当屋长。屋长需有领导才能和威信,善农耕、狩猎及征战,他既是长屋的行政长官,又是军事长官。进入20世纪中期,由于生产方式的演进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一部分住户陆续搬出长屋,另起门户,出现了小家庭单独建屋居住的倾向,但更多的达雅人仍住在长屋。
西加里曼丹卡江上游达雅人的长屋。
站在长屋门口的达雅少女。
搬出长屋,自立门户的达雅人。
列队进入长屋参加祭祀的达雅妇女。
长屋住户办喜事时,亲朋都来祝贺,主人以酒款待客人。
达雅人的经济和文化受马来人、华人和其他外来民族的影响,部分与之发生混合。达雅人原以采集、狩猎、捕鱼为生,后多经营农业和畜牧业,种植旱稻和橡胶以及砍伐林木。近年手工业有所发展,主要是纺织和编织业,并日益受到商品、货币经济的影响。西加里曼丹等地有不少达雅人经商。
达雅妇女在编织美丽的民族服饰。
达雅妇女在编织地毯。
2 0世纪50年代,西方和印尼的人类学家都确认,加里曼丹岛的达雅人是古老的外来民族,他们的祖先是来自中国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大约在1500多年前,达雅人的先人逃离天灾人祸和战乱频仍的云南等地,他们沿着长江流域漂流迁徙,经浙闽等地渡海到了台湾岛,之后再横渡巴士海峡,经菲律宾和南海诸岛最终到达婆罗洲岛(今加里曼丹岛),在那里世代生息繁衍。据说,现今台湾地区高山族的泰雅人就是当年达雅先人南渡时留下的一个分支,他们至今仍保留着达雅人的生活习俗,讲着近似达雅人的语言。2007年我回印尼西加里曼丹省坤甸市参加母校“振强学校”百年校庆时,一位曾去过台湾的老校友言之凿凿地说:“台湾的泰雅人和印尼的达雅族是同一个祖先的民族!他们不但生活习俗相近,文化相同——特别是民族舞蹈更难分彼此,而且相互间还可略通语言。”这位学长还说,1942年初太平洋战争爆发时,在加里曼丹岛登陆的日本侵略军先头部队就有一些台湾泰雅兵,他们除了充当日本侵略者的炮灰外,还负有招安和开导当地达雅人的任务。
达雅人伊班部落的武士舞。
达雅人普南部落的武士舞。
达雅人肯雅部落的武士舞。
达雅人央加部落的武士舞。
达雅人的先人来自中国西南地区之说,并非人们的臆断。法国学者戈路布(V.Goloubw)经过考察后认定,加里曼丹岛达雅人用 “黄金船”超度死者亡灵的仪式是他们的祖先从中国引入的。达雅人的“黄金船”船头和船尾用犀鸟的头和尾作为饰物,其超度死者亡灵的仪式,同中国古代巴蜀人“羽人划船送魂”的场面如出一辙。无独有偶,在达雅山区还发现类似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悬棺。两地的“黄金船”、“羽人船”和悬棺葬同样都是象征将“亡魂”送到云海中的“天国”。
西方的历史学家还发现,加里曼丹岛的达雅人至今仍保留着中国古代寮、傣、仡佬等族盛行的“产翁”习俗,即妇女分娩后,由丈夫代替妻子坐褥,禁吃某些食物,不做繁重劳动,产妇却需下地干活,服侍产翁。凡此种种都可以证明达雅人同中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历史上的联系。因此西方学者断言,达雅人的先人确实是来自中国的西南少数民族地区。
达雅族虽是印尼100多个土著民族中的一员,而且是西加里曼丹最古老的土著民族,但却长期被视为“非我族类”而被打入另册,1949年西加里曼丹州政府的人口统计,就把达雅人同华人单列统计,未计算在印尼人口内。如今,达雅人虽取得了“印尼原住民”的法律地位,但人们仍然称其为“达雅人”!
传世佳话——华人失散的兄弟
在达雅人部落中,有许多关于达雅人是来自中国内地,祖先是中国人的传说,其中有一个世代相传的故事,叙述达雅人和华人本是一家人,他们是华人在远古时代逃避战乱时失散的兄弟。
话说一千多年前,由于华夏大地战乱频仍,中国南方大批流离失所的难民向海外逃难,他们来到南中国海的渤泥岛(今加里曼丹岛);登岛之后,大批人马向内陆进发,经过一座木桥,前面突然出现鹿群,领头的当地人惊慌失措地高喊“Payao”(当地语言“Payao”为鹿,达雅话为“砍头”之意),后面的人以为遭遇了敌人,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先过河的人立即把木桥砍断。这一砍,就把同族人分成了两群人,也从此砍掉了他们的关系。后来,过桥的人越走越远,他们进入了莽莽荒野,散居在深山密林之处,便成了现在的达雅族各个部落;而没过桥的人,就在沿江各地定居,他们便是当今的华人。
据达雅人口耳相传的口述历史及传说﹐达雅族原先是居住在沿海一带和婆罗洲最长的河流卡普阿斯河(Sungai Kapuas,华人称为“卡江”)沿岸,后来因外来移民纷纷迁入婆罗洲,达雅族才渐渐搬到内陆居住,因为他们主要居住在各河流的上游,所以有了“Orang Dayak”(达雅人)的称呼,即“上游的人”之意。
达雅人喜欢保存中国的古瓷器、铜器和铜钱、银币,并视为传家宝。上个世纪50年代,在西加里曼丹达雅人部落里,还可以看到中国古代陶瓷器、铜器以及唐、宋、明、清等朝代的古铜钱、银币,他们十分珍爱这些古董;一些达雅人还将中国的古铜钱当成“护身符”佩戴。但多年来由于商人到内地廉价收购这些古董,带到城市高价出售,如今达雅人手中保存的中国古董已不多了。
外国商人从达雅人手中廉价收购的中国古代瓷器。
上世纪40年代生活在西加里曼丹深山密林里的达雅人,胸前还悬挂着以中国古铜钱做的护身符。
达雅人是华人失散的兄弟。长期以来,这两个兄弟民族都是友好相处,患难与共,同舟共济,互相支援的。早在19世纪中页,西加里曼丹的达雅人就同华人、马来人一起抗击荷兰殖民主义者的入侵。1942年初,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占领西加里曼丹,达雅人多次奋起反对日军对华人的迫害和屠杀。1945年初,日军占领当局在西加里曼丹疯狂搜捕和杀害华人,为了牵制日军的大屠杀暴行,卡江上游昔加罗地区达雅人揭竿起义,其势汹汹,日军占领当局不得不派遣正在坤甸进行大搜捕的宪兵头目中谷去镇压达雅人的暴动。中谷刚到昔加罗就被达雅人设伏击毙,日军的大搜捕、大屠杀计划因而被迫搁浅。日本投降后,坤甸中华公会派代表到昔加罗,邀请达雅人酋长和击毙中谷的勇士到坤甸,为他们举行隆重的庆功仪式,答谢相助相救之恩。
20世纪50-60年代后,印尼反华势力掀起了几次排华恶浪,西加里曼丹的达雅人挺身而出,反对当局的反华排华暴行,他们为保护华人和华侨的生命财产,不惜同当地军警抗争。1998年春夏之交,雅加达、泗水等地发生反华排华的骚乱,西加里曼丹省达雅族领袖伊班-宾努瓦声称:“达雅人也是华人,我们是一家人!决不允许本省出现反华排华活动。”当年,西加里曼丹未发生排华事件,雅加达、泗水等地华人也纷纷逃来坤甸避难。7月,坤甸的一些马都拉人因粮荒抢劫华人的米行粮仓,社会一度动乱,近千达雅人手持刀枪棍棒,乘撘大卡车,浩浩荡荡从达雅山开进坤甸,制止了这场抢米骚乱。
但是,达雅人也做过一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1967年10月,苏哈托当局在讨伐反政府武装力量时,将西加里曼丹与马来西亚交界处一片广袤的地区划为“红线区”,强迫居住在区内的华人迁移到坤甸、山口洋等城市。苏哈托军政权为了实施这个恶毒阴谋,残酷杀害了当地九名达雅族酋长,并造谣诬称达雅族酋长是被华人杀害的,挑拨达雅人的民族仇恨,诱惑达雅人把矛头指向无辜的华人。顿时,一些不明真相、复仇心切的达雅人掀起了驱赶和杀害华人的浪潮,数以万计的华人被驱赶出农村,无数华人惨遭杀害。当“杀害酋长案件”真相大白之后,大多数达雅人深感痛心和悔恨。事实上在农村驱赶华人的行动,使农村的经济陷于瘫痪,达雅人也深受其害,他们的生活因此陷入困境。广大达雅人认识到他们干了一件害人不利己的蠢事,决心以后不再做“亲痛仇快”的事。之后,达雅人同华人和睦友好如昔。 (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