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坤甸KAKAP七星桥上远眺蓝色的大海,夕阳像慈祥的妈妈,笑眯眯地默送疲惫的渔民子弟回到温暖的家。
作者与修清夫妇和106岁的伯母合影
渔民的故乡
作者:和平
2013年迷人的春天,在温柔的阳光照耀下,从高空俯瞰着西加坤甸那辽阔绿色的原野,这是赤道城,全印尼华人最集中的城市,也是中华文化永远传承的光辉之星。
我们从雅加达归来的游子,租一辆汽车,奔驰飞越般来到距离坤甸二十多公里,一位朋友的家乡咬戛KAKAP,这名称是从潮洲音翻译过来的。不上一百户华人小镇,人口约三百人,徐徐奔流入大海的大河把咬戛分成上咬戛和下咬戛,上咬戛全都是较有钱的整齐的楼房商店,上咬戛尾和下咬戛大都是捕鱼的渔民,住家房屋是用木板建造的,也有极少数人重建楼房。
一座“七星桥”宽2米长二十多米,是一百多年前荷兰时期,咬戛人用坚固的铁木建造的,桥的旁边有一座非常壮观的神庙,据说是咬戛人民的保护神,坤甸或别地区的华人也经常来这里参拜。七星桥紧紧把上下咬戛的两地华人联系起来。从荷兰时期、日本时期、独立时期代代相传,祖祖辈辈的印尼马来族、马都拉族居民等也只能从这条独一无二的木桥通行,人在桥上渔船在桥下通行,陆上水上都忙忙碌碌跨越咬戛人最重要的交通要道。
阿鸿是个渔民,他说咬戛是潮州人的聚居地,有几家在1967年从山口洋逃难住在这儿的客家人。咬戛肩膀靠着海,咬戛的心脏是七星桥的内河,是渔船渔民的避风港,年轻人不出海还能去干什么?过去鱼虾很多,家乡人靠海生活都很不错,但是印尼的海洋被外国渔船驶进来,打着印尼国家高官的旗帜,海关船也奈何不了他们,就让他们用老虎网(pukat harimau)连刚出世的小鱼虾孙种都收完。
几年后鱼虾被打尽,生活越来越困难,咬戛人只好渐渐搬迁到外地,不少到雅加达来找活干。年轻人远走高飞,有了固定生活再携父母弟妹,老人和穷苦的只好再与海打交道。
阿鸿说他们这里的潮州人除了几位商家比较富有外,其他一半以上是穷苦或中等生活的华人渔民,孩子也只能上到小学,能上中学的极少数,因为家长没能力让孩子到几十公里的坤甸就读。
咬戛华人有的也做鱼饼、虾饼(kerupuk)、鱼干、虾米、臭鱼干等,因为与当地居民生活水平差不多,因此民族关系非常好。
阿鸿有很多马来族、达雅族、马都拉族、巫吉族的朋友,他的祖母还是马都拉人,这里华族与他族通婚的并不奇怪,因为他们一起到远洋出海,蓝色的大海不分种族都是渔民的家,大家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同生活,开开玩笑,像亲兄弟姐妹一般同舟共济,非常融洽。抓到的鲜鱼煮酸辣鱼,炸鱼虾,新鲜甜美味儿是在市场上吃不到的。听了口水都会掉下来呢!
他说出海也是赌博,有时盈利有时亏本,当有魅力的蓝色海洋一变脸,汹涌的浪花让你无处可躲,小船中的生命好像一片孤零零的树叶,高过船的海浪几乎把船都吞没了。再坚强的人也都会吓得目瞪口呆。生命与大海搏斗输赢,那种感觉他已经遭遇了多次,甚至有一次网钩到了海底的杂物,拉不上来,他不得不跳进海里,屏住呼吸,在水里解钩住的网,差点被鱼网裹住上不来。
在航海中被暴风雨侵袭认不出方向而漂流到别的国家,或不小心掉进水中没被人发现,甚至被海盗或恶人谋财害命,尸体无法找寻也无法申诉,不知多少起案件。
但是出海人永远把海歌颂为伟大的神,是它让渔民的孩子在大海中打滚长大、它让渔民海中追梦!
次日早晨,阿鸿吩咐了一艘小汽艇,他要带我们看一个海上奇观,究竟海上还有什么奇迹可看呢?我们充满着好奇登上没蓬的小汽艇向大海突突突地驶去,去追梦?去体验火红红初升的太阳吗?天空离地球这么近,就以一条弧形的蓝底线划分天地。清凉的海风带着点点细细咸水滴向我们的脸上飞溅,海风习习吹散了我们的头发,我们深深感受到大海爱的威力,阿鸿高呼:“我爱大海!”他张开歌喉唱了首“东方之珠”的歌,他说是唱给大海听的。
忽然前方朦朦胧胧地看到海上似乎托着五花六色的贝壳,渔船渐渐越来越靠近海上贝壳,可清晰地看到呈现出来一座漂亮的海庙。这么神奇,就像海市蜃楼般雄伟的神庙就浮现在我们眼前。可能你们不会相信,但眼见为实,大家在欢呼,是谁的神釜之手,竟能在海上建造一个漂亮的海庙?这就是西加可能是印尼唯一的海上神庙。
四周被海水环抱着,约五百平方米,在屋顶上有精致雄伟的龙凤雕,俨然守护着咬戛 及西加人的平安,四周有莲花象征出污水而不染的纯洁,里面有供祭拜的各神坛,海中的木柱都由铁木树插下去的,不怕海水的摇撼。这就是智慧和巧匠的结合。
护送我们的一位中年人阿生,讲述这座海上神庙的来源。他说这要追索到约一百年前,阿生的父亲在这里捕鱼,为了捉更多的鱼麻烦回家,建了一个捕鱼的休闲小茅房,也向海神供香祈求平安,日本侵略轰炸印尼西加,他父亲一家就在这里躲避日本的残杀,又有鱼虾可填饱肚子,结果平平安安地度过阴霾的日子。
几十年前,坤甸有几位有钱人如集美陈嘉庚的子孙陈登永家人等看上了这块地方,可能认为这是一块求平安幸福之最好的地点,他们汇集资金,就在这个休闲小茅屋重建一间庙宇,每年佛祖生或其他佛教节日,他们都会成群结队来这儿祭拜,在这里小住几天,也因此咬戛的渔民能得益昌盛、平安。
阿鸿带我们去咬戛小镇一所长屋的最尾端,慰问一位性情温柔可亲的老人,这位是我们的朋友炎松的妈妈名叫郑秀珍。听到有人找她,她漫姗地走了出来。微笑着向我们点头,她习惯梳印尼人头发把头发悃起来叫打习布(SIPUT)和穿马来服装,耳朵较聋了,我靠近她耳朵问:老妈妈今年多大年纪了,她清楚地告诉我们1907 年出世,现在是106岁了。她从小不曾离开咬戛,前几年不小心跌到,不然她会自己煮饭做菜,不要人家煮,早上自己煮粥,喜欢吃鱼和青菜。白天在家走来走去,晚上家人睡着了,她若睡不着会跑出来看看走走。外地来敬拜的信男信女听说有这么一位106岁老人,他们都会以一颗爱心来关心她,给老人红包利市钱,祝福她保重身体,天天快乐。
秀珍老人的孩子六男一女,大儿子吴岳河80多岁,72岁的小男孩儿炎松说,他爸爸吴乾十多年前96岁去世了,他爸爸妈妈历经四个统治时期,荷兰统治时期、日本时期的迫害,当时咬戛人也到森林藏了起来,郑秀珍老人36岁,她携带着孩子跟着大家逃进森林,身历一番动荡的日子。
炎松说她妈妈也历经日本时期没衣服穿的日子,就用黄梨丝做线缝补衣服。日本人来咬戛要找一位教书先生名叫孙贵江的人,在路上正好碰到日本要找的教书郎,日本人问他你认识孙贵江吗?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认识,日本人放走了他,孙贵江逃过杀头之难。
我们在106岁老人的家闲谈家常和历史,听着阿鸿讲海洋的故事,见到了106岁老人,体会到了106岁老人的鱼米之乡,这时出海的渔民也突突突地满载鱼虾钻过挡住风浪的七星桥入内港安息了。饥肠辘辘的我们,在当地渔民之妇热情招待下,饱尝了大虾和螃蟹,好不过瘾!
我们站在七星桥上远眺蓝色的大海,夕阳像慈祥的妈妈,笑眯眯地默送疲惫的渔民子弟回到温暖的家。
我今天刚接到一个突然的消息,这位长命老人于今天6 月17日逝世,她活了106年,历经荷兰统治时期、日本时期、苏加诺时期、也历经苏哈多时期,穿越过百年时空,今天终于圆寂回归大自然。我们合十为她哀悼,但愿她永远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