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1-21 12:16:24
一
吴岸是马来西亚杰出的民族诗人,也是国际华文诗坛上的一颗明星。他原名丘立基,1937年出生在婆罗洲沙捞越。对于吴岸来说,诗歌几乎伴随着他的一生,成为他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早在中学时代,故乡沙捞越的热带丛林和拉让江的波涛就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16岁时就发表了第一首诗《石隆门》,至今已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诗路历程。
50年代是东南亚民族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吴岸的祖国也发出了争取独立的呼声。诗人充满激情地写道:“沙捞越是个美丽盾/斜斜挂在赤道上/年轻的诗人,请问/你要在盾上写下什么诗篇?”(《盾上的诗篇》)对于这个巨大的问号,吴岸用 实际行动,用自己的生命作出了最好的回答。他热情地歌唱自由,歌唱祖国,歌唱生命,写下了大量以马来西亚(当时的沙捞越)的社会、土著人民生活与婆罗洲自 然景色为题材的诗篇,具有浓厚的乡土色彩和民族特征。他的第一本诗集《盾上的诗篇》于1962年出版后,便获得了“拉让江畔的诗人”的美称。不幸的 是,60年代中期,这位才华横溢、崭露头角的青年诗人,因为参加反对殖民统治的独立斗争而被捕入狱,在狱中度过了10年最宝贵的光阴。
70年代后期,吴岸恢复了自由。刚上任不久的马来西亚中华工商联合会会长黄文彬先生慧眼识珠,破格聘请吴岸担任他的私人助理。拥有国家与州元首封赐的崇高勋衔“丹斯里拿督阿玛”的黄先生,是马来西亚华人中最受尊敬的领袖之一,他领导的黄文彬集团公司也是马来西亚最有影响与实力的财团之一。黄文彬连任全国中华工商联合会会长职务21年,吴岸也作为他的私人助理将近21年。这种信任与默契,足以说明吴岸的为人与才干。
除了处理各种繁琐的日常事务,吴岸又拿起了诗笔,先后出版了诗集《达邦树礼赞》(1982年)、《我何曾睡着》(1985年)、《旅者》(1987年)、《榴莲赋》(1991年)、《吴岸诗 选》(1996年)、Gulombang Rejang(巫译诗集,1988年)、ATribute To The Tapang Tree(英译诗集,1989年);出版的文集有《到生活中寻找缪斯》、《马华文学的再出发》、《九十年代马华文学展望》;历史著作有《沙捞越史话》。并 有散文、小说和戏剧作品散见于国内外报刊杂志。有人认为:“论他所处的地理位置、所坚持的艺术手法及所起的影响力,或可说吴岸一度占据了马华诗国的半壁江山。”
吴岸在推动和发展马来西亚华文文学方面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从50年代中期开始他就是沙捞越华文文学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主编华文报《新闻报》的文艺副刊《拉让文艺》。1985年,吴岸创 立沙捞越华文作家协会,并担任该会会长至今。他亲自主编该协会的大型文学季刊《拉让江》(现改名为《马华文学》),并主编《犀鸟丛书》,出版了会员的文学 作品达40余部。他还曾担任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主席,以及各种文化、出版、文学奖的评审委员等多项职务。有感于青年时代姚紫、杏影、方修等文学前辈对他 的提携和奖掖,吴岸成名之后也大力扶持提携文学青年,担任诸多青年文艺营主讲,指导青年文艺创作。近10年以来,他就为老、中、青年作家出书写了40多篇序文。
值得提出的是,吴岸于1993年4月6日出席了在广东省惠州市举行的“南国诗会”他与徐迟、野曼、犁青、洛夫等23位海内外著名诗人共同发起成立“国际华文诗人笔会”担任该笔会的理事兼副秘书长,并一连四届出席笔会,积极参与和推动国际华文诗歌创作。
鉴于吴岸在经济、文化、教育和文学创作上的卓越贡献,1997年6月6日,马来西亚最高元首亲自颁发给吴岸一枚K·M·N国家荣誉勋章。马来西亚各大报都在头版发了消息并刊登了吴岸在皇宫接受授勋的照片。
人们往往只看到吴岸获得的荣誉和成功,却没有看到这成功背后的艰辛。吴岸一生都在与病魔作斗争。他自小体弱多病,17岁时就做大手术切除了一个肾。所以严格地说,他从少年、青年、中年,一直到老年,都是一个病人。他取得的成功,比一般健康的人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更不幸的是,吴岸于1997年1月竟发现患了肠癌(这大约是10年牢狱生活留下的后遗症)。虽然他去北京做手术、化疗休养后,听说恢复很快,但身体究竟怎样,却一直让人担心! 1998年3月25日,第四届国际华文诗人笔会在海南三亚举行,吴岸竟 然风尘仆仆地来了。只见他略比以前消瘦,但精神挺好,仍是那一把飘逸得令人妒忌的胡子,仍是那平缓柔和、充满智慧的娓娓谈吐,仍是那富有感染力的爽朗笑 声,还有那不计个人荣辱得失的苏轼式的“旷达”心胸,令人恐怖的癌症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带来了一本1998年2月出版的《生活存档》,这是 他的第7本诗集。他仍在写诗。在三亚,他挥笔写下了《访天涯海角感怀》:“当年的蛮烟瘴雨/淹没不了你孤傲的足迹/山鸣海啸/也掩不住你动地的歌吟/被流 放的诗魂呵/在天地的绝处挺立/挺立成/顶天的椰树……”
二
世界上的诗人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用笔写诗的,把诗作为一种爱好,或者是附庸风雅、沽名钓誉的工具,侧重于文字的排列组合和技巧的演出,带有玩诗的倾 向;另一种人用生命写诗,把诗作为一种信仰,或者生命的一部分,侧重于生命意志的体验发掘和真实情感的抒发,显现出生命的另一种存在价值。
吴岸无疑属于后一种诗人。他在《写诗札记》中写道:“我把文学创作当作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它的内容即是生命的感知,它的形式即是感知时自然的形态。因此, 所谓创作,是一种出自与自然的生命表达,它无需予制造,它是一种自我的实现。”在《生命存档》的编排中,吴岸将《诗》一诗,放在第一辑《生命集》的首篇。 这种安排也许是无意识的,但足以泄露诗人的“机心”。如果我们从生命意识的角度阅读吴岸的诗,将会有一些新的收获和惊喜。
诗人“因为预感生命的短促,便渴望能像莱蒙托夫、普希金、拜伦这些慧星般的诗人的生命一样瞬息燃烧”。当17岁的吴岸在一次大手术中从死神手里重获生命 时,他写道:“我心里有的是生的激情/我心里有的是白昼的光明/还有那越过海洋的歌/此刻正响彻我的心灵。”(《寄》)
诗人由自己的病痛失血,想起了祖国的贫弱痛苦。他写道:“我忍住痛苦,我还能呼吸/生的欲望多么强烈/对于我的同情者,我说/请给我以新的血液。”(《血液》)
因为出身贫寒,使他对勤劳而苦难的人们具有一种高贵的同情心。《子夜悲歌》描写一个勤劳善良的华族椒农,积劳成疾,无钱医治,临终前还告诫妻子:“我死后 七日,你要预备一把锄头,一只畚箕/在我的坟前烧化,在我的坟前烧化/我要把它们带到阴间,我还要耕种……”诗中体现出来的人道主义精神,贯穿了吴岸的一 生,成为他诗歌创作内在的支撑,也是他追求自由和真理,反对英国殖民统治,参加独立解放斗争的思想基因。
吴岸的祖籍是广东澄海县,但他却出生在沙捞越古晋。这就使他具有双重身份。在《祖国》一诗中,他通过描写一个儿子在婆罗洲海岛送别老母亲北归中国的情景, 表述了他对祖国的诠释和确认:“你的祖国曾是我梦里的天堂/你一次又一次地要我记住/那里的泥土埋着祖宗的枯骨/我永远记得———可是母亲,再见了//我 的祖国也在向我呼唤/她在我脚下,不在彼岸/这椰风蕉雨的炎热的土地呵/这狂涛冲击着的阴暗的海岛呵!”很明显,诗人将他出生和生活的海岛作为现实中的祖 国,而将祖籍视为“梦里的天堂”———即精神上的祖国。这种处于萌芽状态的乡土观念和爱国思想,促使吴岸写出了《山中行》、《在山合勒里》、《墙与门》、 《南中国海》、《在高山之巅》等一批以沙捞越自然景色与土著风土人情为题材的诗,表现出鲜明的本土特色。另一方面,他又对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梦绕神牵,在 《长安赋》、《捡门记》、《小瓷盘》、《古瓮》等诗中,流露出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深深眷恋和向往,带有强烈的寻根意识。
由于诗人把诗当作“生命的延续”和“生命的感知”,使他在诗歌创作时,常把主观意志和情感投射到客物景物中去,表现出独特的诗美体验。他写《椰颂》,是 “根/深植在悲哀的泥土里/默默地/把大地的眼泪/酿成琼浆玉液”,赞美椰树在苦难中的奉献精神。他写《风与石》,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沉默而冰冷的石头 /任你揶揄/任你鞭刮/我仍然沉默而冰冷/因为我曾是炽热的岩浆/我是坚守在峭壁上的一块火成岩”,表现出一种对敌人的冷漠、傲视和坚强不屈的硬汉精神。 在《榴莲赋》中,诗人对外表“青面獠牙”,“是美是丑/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