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墙内 3:牢内交通、狱中的文化生活、老三篇 二不怕、怀念范子龙
牢内交通
杜芬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们这批热血青年,在当时的地下组织领导下,勤奋学习新知识,秘密地传递、阅读当时已被宣布为非法的进步书籍与文件;积极展开各种反殖反帝的公开及地下工作,生活充满着战斗性、新鲜感、挑战性与刺激性。
1962年底汶莱事件发生,民地政府乘机进行大逮捕。这种高压手段是不能使我们屈服的。我们还未被捕的人接过了被捕的朋友留下的工作,在白色恐怖下,更积极,更艰巨地坚持我们的工作。终于我也被捕了,而且是单独监禁在诗巫黑牢。甫从地下组织怀抱中被投进了黑牢,举目四望,除了高墙就是铁丝网、就是牢狱官员的相,就是狱卒的冷面孔。没有了振奋人心的书籍刊物,没有了地下领导的关怀指导,没有了热火朝天的群众斗争。我的感觉是孤单、寂寞;早上从墙的一隅看天发白,黄昏看天转黑,就是一天过去了。我常在心中呐喊,这生活怎么能过得下。
过了一段单独监禁的日子后,我被送进了古晋三角坡女子集中营。见到了几个在外面相识的朋友,也有许多不相识的朋友。当然,她们都是我们的同路人,我兴奋地向大家打招呼,问好,她们却假装不认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为了保存我们的力量,不让当局查出我们的关系。
我一直以为既然被捕,还有什么严密性,大家尽是祖国大地的儿女,可以与战友们谈心,谈工作,谈组织。原来不然,牢内也要保存力量,也不可以随便“认亲”呢!当然,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大家还是互相关心,也很亲切。我们也分小组负责处理生活上的问题,如学语文、读报、分工处理牢房的工作等。只是不能有地下的组织关系,不能谈严密问题,多么令人遗憾的事。
我看得出,战友们都很怀念牢外的组织与朋友。只是基于严密问题,不能互相交流。有些大胆的通过家长转一些小字条给爱人,被抓到还要受处罚呢!一般上我们女座只是寄手帕等信物以慰思念之情,这不是我们所渴望的与牢外地下组织的联系。
直到发生了无限期绝食斗争,牢内的生活得到改善,我们可以与男座朋友互相送礼。逐渐地,我发现到我们座内的公开负责同志经常供给我们许多新的消息与斗争指示,凭着搞地下的经验,我知道座内的领导与外界有联系。这使我很定心,我们是纳人了全州斗争的主流。我期望着有一天,我的地下领导人能找到我。果然,在1967年九九斗争过后,在会见家属时,男座的拘留者交待说,他将寄牛奶给我,叫我一定要自己吃。一向来我们都是实行集体主义,凡是食物都是分来吃,即使是儿粒苹果,也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分。因此,这交待意味着有秘密指示。果然,不久从男座送来的礼物中,有二罐牛奶是指名送给我的。趁无人之时,我将牛奶开了,在牛奶中有一个用胶纸包着的小包,内中是一封以地下名字称呼的简信,要我报告被捕后的思想情况及座内一些拘留者的情况。并指示我写好后,撬开另一罐牛奶顶端的小圆盖,将回信放人后再压紧圆盖后,寄回给男座某同志收这是内部的来信,我兴奋到整个晚上睡不着,就像孤身找到了母亲。
经过几次信件来往,男座的领导确定我还是可信任的,于是进一步指示我改用较安全的通讯方法,即以薯粉泡成稀糊,吸入自来水笔中以书写隐形字,只要用薄碘渗水一擦,字体就会重现。我们将这种隐形字写在书或簿子上,利用牢内送礼的方便,以反映座内的情况及传达内部组织的指示。男座领导将学习材料用薄纸细字抄了,塞进大罐的牛奶粉内传递给我,由我转抄后交给座内同省的同志学习。
于是我开始忙碌起来了,为保护牢内这条通讯线,我必须在深夜里躲在厕所里处理这些文件;我必须审查座内拘留者的思想情况,认为可靠者才能授予文件。我停止了一切语文学习与学术学习以搞好这项工作。
后来,为了统一牢内的领导工作,为了减少牢内通讯的风险性,男座领导指示我们消除座内的省份之别,实行统一领导。并由我们这座领导另两座女拘留者。于是我们利用共用的球场及诊病室作为联络站·将学习材料埋在球场的角落,或诊病室厕所的水箱中,传给对方;要是简单的通讯,则用薄纸写了塞在较粗的草管中,丢在球场的固定角落,便能传到对方手中。
牢内的通讯,主要靠现有的条件,动脑筋,找窍门。这是富挑战性,充满刺激的工作,能参与担任这项工作,我深感荣幸。
狱中的文化生活
徐韵
漫长的狱中岁月,无尽的精神折磨!
我们这些有政治抱负,有远大理想的被拘留者,既不肯屈膝投降,也不愿庸俗过活,预唐以终。我们努力创造条件,不让时间悄然流逝,务使生命的火花在高墙铁窗内也能燃烧。
在严密封锁的环境里,我们渴望知道牢外形势的发展。然而,这可真不容易啊!我们只有不放过营方供应的任何书籍、杂志、宣传品和开了天窗的报纸,从中汲取所需的东西。配合会见家属时听到的点滴情况,在脑子里形成了国内外形势发展的粗略概念。有一段时间,我们从外面弄进来一架小型收音机,能收到北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可惜这只是昙花一现。
政治和思想的学习是主要内容。想当初,刚进拘留营时什么资料都没有,就只靠记忆,各自把外面所学的编写下来,互相学习。后来通过斗争可以买书,当然是经过当局检查后认可的书。这样,精神生活的内容便较为丰富起来。再后来,能够得到牢外《毛泽东选集》的部份手抄本和一些资料,学习起来就更能充实政治和思想上的空白。这期间,我们经常举行座谈会和辩论会,以落实“一千条一万条,突出政治第一条”的教导。
可别以为,这些关在拘留营的人全是缺乏生活情趣的政治动物。不错,由于环境的关系,我们只能拥有保持肉体不死的生活条件,活动的范围只是方丈之地。然而,我们重视生活的意义,加倍珍惜一切可能增加生活情趣的条件。
拘留营内的难友大部份参加语言学习,尤其是马来语的学习。我们之中不乏精通马来语的难友,就由他们来当教师。当局大概基于政治的理由,也派来马来教师。重新当学生的感觉很好,使人怀念做学生时意气风发,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许多难友的马来文基础就是这样打起来的。也有不少工农难友学习华语。我们购有一套丛书,如《社《哲学初步》、《经济学初步》会学初步》《逻辑学初步》,学习华语就和掌握知识结合起来。男座拘留者还通过家属将这些学习材料转送给女座拘留者。好学的女座拘留者,尤其是来自农村的,知道家里经济不好,不敢要求家长买书。通常只要有一本好书传进去,她们便用手抄起来,由于要抄的人太多,只好轮流。有轮到晚上抄的,甚至躲在厕所利用微弱的灯光抄到凌晨两、三点。她们甚至连巫文的课本都用手抄;有一个拘留者还计划抄巫文字典呢!
1964年底,给迁移到马来亚砒叻州华都牙也别拘留营的那一批难友,可以报读函授课程。当时的课程有英国剑桥九号文凭考试、建筑学和新闻学。难友中拥有一本叫《LA QUESTION》的英文书,写法国殖民主义者对阿尔及利亚反殖斗士的拷问。一些自学文学的难友就把它翻译成中文,作为牢内精神读物之一。
在古晋六哩集中营,经过1967年二月的第次无限期绝食斗争,生活条件有了一定的改善。被拘留者可以拥有乐器,几乎每一个人都选定一种自己喜爱的乐器进行练习。这些乐器有手风琴、小提琴、吉他、曼陀铃、口琴、子、二胡……久违了,这些发自自己胸腔的清音,滋润心灵的音符。
我们有歌唱班,练唱革命歌曲和文艺歌曲、民歌等·男座鲜少有舞蹈班,一般偏向于武术和舞狮;女座有较多的舞蹈人才。但这种区别也不是绝对的。
中国文化大革命期间,有很多语录歌曲传进牢来·每天清晨,当房门还没开启之前,全房的难友都会集合在一起读“观点文章”,唱语录歌曲。狱卒们都说,这是做毛泽东的礼拜。久了,连马来狱卒都会哼“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每天唱语录歌曲之前,先有一位难友向全体读他的“观点文章”,表达他对各种问题的看法。写“观点文章”是轮流制,每个难友都得写,周而复始。从“观点文章”中,各种意见得以交流。有一种观点,提倡创作反映砂拉越斗争实际的本地歌曲,引起广泛的共鸣,掀起了创作本地歌曲的热潮。之后,每天早上的歌曲中,就有难友们自己的创作。这些歌曲的水准可能不高,但这个方向是正确的。我们是这块土地的儿女,以解放这土地为目的。我们努力吸收世界上一切进步的文化,但应消化吸收其精髓,以创造反映这片土地实际的文化,为我们的目的服务。
牢内也曾出版过手抄的季刊《铁窗烈火》,但由于条件的不足和限制,出版两、三期后就停刊了。
我们得到一部书时,便仿效说书的方式。先由一些难友分篇分章阅读,然后聚集全体难友听书。看着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微张的嘴;时而开怀大笑,时而微微叹息,可以想像他们对新知是如何地如饥似渴!
文艺气息最浓厚的恐怕就是每年的春节演出了。难友们使尽浑身解数,各项节目异彩纷呈:话剧、诗歌、舞蹈、歌曲、乐器演奏、相声、快板……每年的春节演出,本地创作一年比一年充实。演出之后,又检讨又总结。有时难免争得脸红耳赤,结果是文艺水平的不断提高。
有一则关于演出的趣事,不久后就在营内传开了。事缘女座有一位难友是来自农村的姑娘,她生得高头大马,每次演出都扮阿兵哥。那一年,她扮演牢内的一个男狱官。制服是仿制的,肩章上的五角星是用密封美禄罐的鍚箔做成。这一打扮,育然唯妙唯俏,俨然就是一个威武的狱官了。舞台设在拘留者宿舍,假狱官还未出台,在宿舍外昏暗的走道上学真狱官“耀武扬威”走官步。忽然有两个女狱卒走过,在匆忙中误以为假狱官是上司,马双脚一併,尖声喊道:“baik Tuan!”一阵错愕之后就是恍然大悟,继而爆发一阵大笑,影响了前台的演出。女狱卒尴尬异常,只好讪讪地走开了。
有的男座还有舞狮,狮头是老师父用托蛋的格子弄成糊捏成的,早在春节前就准备好了。狮身没有色彩斑烂的装饰,只能用普通的冲凉巾。春节早上,老师父领队,两个年轻力壮的难友舞狮,后面跟着敲桶打盆的去拜年。每到一房,狮子都从房的这一端穿梭到另一端,说是驱邪;然后在一个较空旷的地方表演狮子舞。舞毕,房长站在门口,代表全房难友接受狮子的顶礼;给了狮队两粒大红桔便算礼成。这舞狮不仅使春节的气氛加浓,也使人忆起在牢外过年的情景。
那狮头的造型几乎和外面的一样,如果不是狮身的冲凉巾,还以为外面拿进来的。老师父的手艺果真不同凡响。还有一种手艺,是把家属送来的、废弃不用的麻将牌,经过锉、磨、烙,造成各种牌子。最受欢迎的是心型牌,真像一颗真心,中间可以镶进照片、图案或文字。难友们总把这心型牌送给心爱的女朋友。不少难友出狱后,还将牌子装上金饰,做成项练坠子。
有许多难友,看他平平实实毫不起眼,竟不知他们身怀绝技,一经表现,才叫人跌破眼镜呢!
老三篇 二不怕
郑皓
什么是老三篇?选自《毛泽东选集》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是也。这三篇文章在中国文化大革命时认为是集中地概括了无产阶级人生观,是人人必读的。在古晋六哩集中营时,老三篇也是难友们必读文章,大家都背得它滚瓜烂熟,用以对照检查自己的思想状况。什么是二不怕?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六哩集中营的革命者也曾以此展开整风运动,在牢内创设条件体验“苦”和“死”;目的是使思想赶得上形势的发展,以期有朝一日也能投入革命的武装斗争。
砂拉越的革命青年从早期“回”中国的浪潮中跃出,转而以主人公的身份为砂拉越的解放而斗争,这无疑是一次政治的大飞跃。然而由于本土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相对单薄,革命青年本土的历史意识和文化意识也相对薄弱。
当时中国是世界革命的火车头,毛泽东是弱小民族心中的红太阳,砂拉越的革命青年也不免有心仪北国神州的情结。在牢内封闭的环境中,竟能得到毛泽东的老三篇和来自中国的信息,自是喜不自胜,落力落实。于是老三篇中“彻底为人民服务”的精神,白求恩“毫不利已,专门利人”的精神,愚公“不怕困难,人定胜天”的精神就成为最高的指导思想。从学习上其心之诚,其意之坚;从思想改造上其盼之殷,其望之切,可以体会这些革命者的精神面貌。
但是在实际行动中有偏于模仿者少创意,缺少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当然也没有总结出牢内特殊情况下的斗争路线。这自是跟客观条件有关,也跟革命者的幼稚有关。在革命过程中,热诚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冷静的头脑,以牢内的二不怕运动为例,牢房关起来后,要赤着身子睡洋灰地也好,饿肚子也好,夜半不时开冷水浇湿身子也好,都不会引起注意。如果在烈日底下,举着重物不停跑步,在洋灰水沟边匐匍爬行,狱卒说是GILA,营方当局肯定不这么看。由此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压制行动,从保存牢内实力的长远观点来看,是不恰当的。
怀念范子龙
石韦
第一次知道范子龙,大约是1963年中,在古晋对面江的武吉西奥临时拘留营。这个拘留营本是警察训练所,有一条小溪通过,篱外是一片林子。林子里多的是野鸽,经常飞到营内寻食,子龙管牠们叫鹁鸪。大热天,野鸽咕咕的叫声,给人空旷、落寞之感。我曾见到子龙独自在小溪旁听那咕咕的叫声,也许他是在回忆他的农村生活。有一次,不知怎地一时兴起,他找来一个铁线网造成的笼子,把敞开的一方向着地面,用木棍撑起来,下面撒了吃剩的饭粒。木棍上绑了一条长绳,子龙牵着绳子的另一端,隐身一个角落。一声欢呼,一只野鸽居然给他罩住。他欢天喜地抓了回来,难友们都围拢来看。有一个难友忽地一手接过野鸽,在羽毛纷飞和野鸽淒厉的叫声中,放到地上的竟是一个颠簸的粉红色肉团。子龙勃然大怒,他说要杀就-刀而决,如此虐待太过残忍。我为他的神色慑住,身处拘留营内的他,是不是对肉团感同身受呢?
营内的那条小溪,一到涨潮便水光盈盈。生活委员会经过商量,决定把小溪扩大,并建上拦水闸,以便涨潮时有一个泳池。向当局申请,居然获准,还供给锄头、畚箕、木料。生活委员会把全营难友分成若干组,轮流进行开沟建闸的工作。子龙是我的组长,他农村生活的经验派上用场。一个对造池缺乏信心的知识份子难友,也编在子龙一组,用了一个“正在研究学问”的理由不参加劳动。“研究学问”在子龙看来是件大事,反正他有的是气力,自己多干一份工也就是了。泳池造成后的第一次潮涨是一个早上的十点钟左右,生活委员会特定当天的十时一刻过后是自由时间。时间未届,许多识水的难友虽各在自己的位置上学习,但心早已飞到小溪的泳池上了。忽听得水响,原来是那个“正在研究学问”的知识份子难友迫不及待,时间未到便率先下水,泡在波光水影之中,享受那柔软之水包围全身的乐趣,竟不屑去“研究学问”了。子龙却以这泳池竟然能够吸引有学问的人去游泳而感到爽快!
1964年1月,范子龙和其他四十九名当局目为“死硬派”的政治拘留者给移到西马砒叻州华都牙也特别拘留营,并于1966年5、6月间移回古晋七哩新拘留营。由于七哩拘留营的条件恶劣,拘留营内曾先后展开四次无限期绝食斗争及无数有限期绝食斗争。范子龙都是参与者,而且是一贯始终,其中最久的绝食斗争达十七天之久才结束。范子龙身体虽强壮,虽然绝食之后体重大减,虚弱乏力,但还是精神良好。他救护昏厥、摔倒的难友,每天洗厕所,为虚弱的难友洗衣。绝食期间大便是没有的,因为勤喝白开水,小便不断。那小便奇臭无比,大家笑称是介于小便和屍水之间的排泄物。
范子龙乐观、健谈。有一次无限期绝食斗争进人十多天了,大家饿得肚子像给掏空一个洞。他却大谈食经,甚么鸡呀,鸭呀,猪呀,鱼呀,甚么香爆蒜米呀,甚么油炸葱花呀,甚么五香卤汁呀,说得饥肠辘辘的难友猛吞口水难以忍受。有人抗议,这不是画饼充饥,自我虐待吗?范子龙说:好,好,不说吃的,就说打猎。这个话题一转又自然转到吃的方面去。如说种菜、钓鱼还不是一样?那就说搞群众工作罢。啊呀,那群众可真热情,你到他们家,他们先请你吃熟鸡蛋,再杀鸡留你吃饭呢!哈哈!
七十年代初,牢内的斗争逐渐走人低潮。范子龙常常哼着“柑子,柑妹,柑哥哥呀……”的歌,知道他过去的人说,范子龙想念他的爱人赖满妹了。我便推测:柑妹自是指赖满妹,柑哥哥指范子龙本身无疑。而柑子呢,大概是他们在柑子园或者在吃柑子的时候定情的。要是向他求证,他倒扭捏,满脸可是温柔的神情。
出了拘留营,我回到诗巫,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跟子龙联络过,间中只听说他和满妹结了婚,做了码头工人。后来又听说,满妹患上肌肉痿缩症,不能行走;又说他除了背妻子去看病,又要背老母亲去看病。我一直嘀咕,去看病而致于要背,自然是两者都不良于行,背的路程许是从家里到车上,总不成一路背着去医院。再后来,听说他妻子和母亲先后去世,他也已再婚。我想,从此他可以过着比较安定的生活了。
七月中,我从报上看到范子龙的讣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照片是他的,他过世的妻子也是赖满妹。向古晋的朋友们打探,说是他事前只是猛烈咳嗽。照X光,发现肺部有许多白点。医生嘱他去中国求医,他拾不得花钱,没去。却根据道听途说,找土医洗肺,不到两个星期就去世了。
我跟范子龙在狱中共同生活了约十年,觉得跟他相处完全不用心机,非常融洽自然。可惜自出狱至今虽已二十多年,总在生活线上努力,没有跟他再见。如今他遽然逝去,他可知留给他的朋友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