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历史片段 4:血汗浇开山林路
血汗浇开山林路
-回顾OYA河武工队-
雁飞
一九六八年,国内和印尼边区两股力量会师了。从此,各支武工队(即武装工作队)相继在拉让江畔成立起来。
一九六九年六月,一支小小的武工队,OYA河武工队(简称O河武工队)成立了,一共分为两组:一组由老莫带领,在SG. Poi对面一带活动:一组由纪平(蔡布家,武工队长)、林猛(宣委)率领,在加拿逸市对面一带活动。当时我是在纪平(烈士)一组,除了我们三人,还有李红、白鸽两位同志。
我们在华族群众家后芭住了一小段时间。人员到齐后,我们一组五人从比带坡向混合区(注一)Bunau河出发。我们跑的是伊班群众常跑的羊肠小径。事先派两个同志化白(即穿着平常人的服装)请班人领路,因此跑起来还算熟路。到了长屋附近,我们安了个“点”(注二)。不久,又有二女(护士、家尼)一男(尚武)同志加人我们的组,护士(叶天星)是我在“学医班”时的老师,重聚一堂,大家分外高兴。八个人的队伍决定分为两组活动。
在分组之前,白鸽、尚武最后一次化白上长屋宣传。依稀记得握别时,尚武开玩笑说:“三天后我”果然三天们没有回来,你们可就要搬家罗(口旁)。过去了,还不见他们的影子,这下可把我们急坏了。结果由纪平带李红武装去侦察,在靠近长屋的“朗高”(注三)了解到长屋就住着政府兵,但一提到两位同志,群众就面露惧色,推说不懂。至此可以断定他们已遭出卖被捕了。
在冒险出华区(注四)与领导上联络后,我们六人马上收拾行装,又向民族区(注五)进军了。六个人当中只有纪平是从边区回来的老同志,有跑山经验。其他的都是第一次踏人山区,而三个女同志都是刚从城市下乡没几个月的。人员是这样的弱,地形、民情更不懂,生活能力又很差,摆在我们这些开路先锋面前的考验可真不少。
一路上断断续续宣传了一些伊班群众,经过二十几天的行程,到达了OYA河边。我们在某一支流的山沟陡坡处扎了营,还上了长屋。这里的伊班族对我们不错,於是决定搞粮、囤粮,以便迎接更多的人进民族区。
八月十一日,纪平、林猛和李红三个男同志去碰群众,在一间小屋里遇到了热情的招待,於是拿了钱(约二、三百元)给群众购买粮食。当时确实已得知附近上下有驻兵。告别群众时已是半夜时分,三个人就跑去附近该群众的稻芭“朗高”里过夜,准备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回去。
十二日凌晨五时,正当李红在烧火煮木薯时听到“咯”一声响,紧接着爆炸声、枪声连珠炮似的响了起来。激烈的驳火声惊醒了我们三个驻“点”的女同志,而李红、林猛在第一时间已被手榴弹炸伤,头部及脖子中弹的李红还昏迷了一阵子。李红、林猛忍着伤痛摸黑撤回“点”,而纪平(蔡布家烈士)掩护战友,坚持与敌战斗七小时,最后英勇牺牲。
这段时间我们是够困难的了:一来面对着撒不回华区的危险(因为主心骨纪平已牺牲);二来政府兵“围剿”我们(戒严期间我们亲眼看到政府兵巡逻至我们住“点”的山沟口,还站在那边张望好一阵。)随时有再驳火的可能;再来两个伤员伤得不轻,尤其林猛,胸部(肺)、下腹部各一弹孔,并发气胸兼腹膜炎,肚子像板那样又硬又红,痛得他整天不吃不喝,十天下来,只剩皮包骨。
由于我们认为男同志战斗力较强,因此把重要的药全都发给三个男同志背,恰巧三副吊带(连枪)全丢了,没有相应的药治疗两个伤员,只得以盐水洗涤伤口,以极少量的眼药膏涂。李红脖子的伤口比他的食指还深(他试过),林猛胸部的伤口直透肺部,不缝合是不行的,没有麻醉剂,全靠思想过硬来顶痛。所幸在护士严格注意消毒下,伤口痊愈得很理想。
驳火的地方就在我们住点的下游大约半个多钟脚程的地方,由于伤员伤重,我们无法转移。虽是八月天,却连绵不断的下雨。在那最初的几天里,我们每天都是吃着夹生饭,仅有的一点干菜留给了伤员。
我们的“点”是在陡坡上,十分难行,我与家尼根本没法拿水,洗衣、煮饭全包在具有男子气概的护士身上,伤员主要也是她负责照顾的。还记得当时的水袋是把大油纸袋套在布制面粉袋里。每晚天暗后,护士下山清洗衣、取水,我(或家尼)则持枪站岗,然后她把湿衣服缚在腰间,扛着一袋又滑又重的水上山回“点”,我则提着一食格水尾随她,往往回到家我的水只剩半食格了。我们每晚几乎都要忙到深夜才能睡觉。由于水有限,人又累,我们顾不了满是泥泞的双脚(那时全部人都是打着赤脚的),只把它们伸在吊床外就呼呼人睡了。
几经辛苦,我们终于回到华区,家尼回家后不来了,李红脖子后面的弹片被护士取出来(同时还帮华区的红坚同志取出小腿里的弹头)。重整后我们一行九人(阿忠、林猛、猛冲、志锋、活虎、李红、取明、护士、青松)又倒回民族区了,在Sg. Paku(巴谷河畔为OYA河的大支流)我们分组了,林猛、李红、取明和我留在当地,其余的五个同志向OYA河尾的当边(TAMIN河)进发。
十二月八目,阿忠等五人行踪暴露还不知道,当晚深夜全部上华族群众的家时遭军警包围,活虎(江先予烈士)、志锋(王聪顺烈士)为掩护战友牺牲,而其余三个则被捕。
等不到同志归来,我们四人只好又带着悲痛的心情回华区去了。
当我第三次进民族区时,我已被调到上游老莫一组了。这次也是他们第三次进军民族区。组员计有老莫、江涛(黄天华烈士)、阿清、育文(沈京南烈士)、求勇(包振鸿烈士)、取明、老高、新华、认真、青松等。其实我当时只是“做客”(负责认路),由于严密须要,所以河流、地方名称都不懂。
队伍到达拉让江分界垄后,求勇、阿清和我就负责沿垄开路打通上下两组的通路,结果失败退出拉让江边。
上游这一组虽然没有发生被捕、牺牲事件,但每次回华区都有人离队,第三次连负责人也离队。
尽管队伍不断出现问题和挫折,然而队伍还是三番五次的不屈不挠的重新组织起来。
一九七0年初,0河武工队的战斗队成立了。我们十人(三明队长、曾忠、育文、庄平、取明、阿清、胜意(刘殿锐烈士)、华英、青松)在蒙蒙细雨中宣誓就职。不久,与华区民运组结合,我们接受了战斗任务。几个同志先去开路,然而半路遭伊班人开枪郑金声同志(国会议员)不幸牺牲,路也开不射击,成了。过了约莫一、两个月,领导上再派一组人去开路。正当同志们在密密的“龙基”丛(注六)里“沙沙”压路时,一响冷枪射过来,育文同志的手臂中弹负伤了,这次的开路任务又告吹了。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困难,终于我们一行十七人还是向民族区挺进。
为了战斗的需要,我们尽可能精简装备,胶布有限,除了一个患严重风湿病的女同志外,其余的吊床全都藏起来,男同志的短裤只能各带两条。
经过诱兵后,我们终于在巴谷河边找到一个埋伏点。每天早上五点就起身吃饭,并各自打包中午的饭,除绍菜干外,我们的菜还是“布拉占”加盐头,饭也是相当不够量的。
最初,大家精神抖撒,一心一意等敌人进入圈套。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敌方还不来,渐渐的瞌睡虫却来了。正在失望之余,一天我突然隐隐约约的听到“挂尾车”(注七)的“摩多”声,不觉精神一振,於是悄悄捡了一颗小石子丢向附近的小文同志(潘启坚烈士)。焉知我这一通知,“挂尾车”突然煞住了。怎么搞的?原来刚才的“摩多”声是小文同志的杰作。我的石子把他惊醒了,那里会有车声呢。
一个星期后,大部分同志要回华区去了,只留下精于的一小组人继续寻找战机。分手时取明同志竟然掏出糖粒分给每位留下的同志。她真会为同志们着想,这是埋伏前每人分得的十粒糖果,我们的早已消化完了。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参加杀敌夺武行动。
〇河武工队到此也就结束。尔后是连接华区及更远的民族区及第四省一部分的,改为OMT武工队(OMT即OYA河、MUKAH河、TATAU河的缩写)。
我们是怎样走路的
第一次从华区向混合区进军,我们走的是伊班群众常跑的羊肠小径,因为同志事先跑过,还算熟路。然而我实在不行,赤脚踩在那满是枯枝、烂叶的地上,直感到脚底痒。更什的是草根、树枝、藤刺还要插人,只得踮起脚走。看到那绕着山腰只一尺来阔又边临山谷的路(其实只是小山丘吧了),头感到晕,就是过不去。纪平队长只好像牵小孩一般牵着我走,更什的是一路像跌冬瓜似的跌着前进。(我有“本事”一天跌几十跤,一架崭新的手表给我跌得变“马表,眼看着时针、分针飞也似的争着转,才几天就报#销了。)这一来,四个钟头的行程竟然花去了我们三个不眠的夜晚。
X X X X X X
大热天,“龙基”特别坚硬,赤脚走来脚底真是生疼,我们三个女同志越走越慢。往往,在前面压路的纪平队长坐下来休息了十几分钟,我们才蹒跚来到。尤其是我,每当遇上挡路的“马丹”就更糟,上不去,过不了,只好把背包、枪支先交给一个同志拿过去,再来就是一番又拉又牵的过了“关”。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粮食很有限啊,可把纪平队长急坏了,但又奈何不得这几个姑娘的呵。没法,只好来个硬功夫,起早摸黑!这下子我们的腿脚更感到不够使用了,每天扎营都是那样腰酸腿疼。结果,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一大瓶的驱风油就给我们三个人的腿全吸收完了。每当天亮下床时最为难受,脚底疼得踩不下去。护士心生一计,有了,带来的大膏药布大可派上用场,她赶忙剪下大大的一片,“穿上”脚底。这白底“鞋”果然好用,没那么疼了。可是没赶上两趟路鞋”不翼而飞了,只好再拜铁拐李为师。
“你的脚为什么那样疼?莫非有刺?”一言提醒,我赶紧翻着脚底找,到处给割的花花的,但什么也没找着,纪平队长无可奈何地过来帮我挑。“这……带山蛭多(注八)大家要查一查脚。”山蛭!到底是个什么家伙,我忙不迭地找起来,满脚的树叶、泥土“这不是吗?哪,搞得我眼花撩乱,只好报告没有。这里也有。”我奇异地看着李红同志是那么轻易的帮我发现“新大陆”
X X X X X X
巴谷”河,地图上看来区从“新加邦”河到“区不过是四、五寸(注九)都足足花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而离目的地OYA河还有好一程呢。急性子的纪平同志责任压在肩上,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跑错路时更什,可越急越容易出乱子,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有时发现跑错路了就赶忙掉回头,天晓得到岔路口时转几下,又倒回原来的那条垄。往往在好一程路后才猛然发觉到。一次跑到一条河边,掏出地图、指南针一对,不对劲呀。纪平同志忙放下背包去探路,回来时他已气喘吁吁,满头满脸是汗,眼镜蒙了,帽子也歪了。他把手上的指南针当做地图指指点点把脚边偌大的一条河上下游颠倒来讲。他结结巴巴的讲着,口吃得更利害(这是他紧张的体现),让听的人禁不住替他使一把力。说着,说着感到口渴了,就往水壶里加糖精,然后把水壶的大盖子死命往装糖精的小瓶上扭。强憋了老半天的我们再也忍不住了,冲着他的怪模样按住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同志们心急我当然也跟着急,可我是心急脚却不争气,天天还是落伍一大截,有时甚至因而迷路。一次,纪平队长气急败坏的找到我时,半生气半开玩笑的讲:“你看,为了找你,我的裤都给扯破了,要”我只得苦笑耸耸肩。还好我这个新兵,罚你来补。每当看到那迷人的青山绿水,就什么疲劳、苦恼丢旁,自顾自的拉开嗓门“创”歌去了。
X X X X X X
求勇、阿清带着我担负打通上下两组之间的通路。我们沿着拉让江垄向西开路。说来难令人相信,区区两三天的路程,可我们是起早摸黑,努力的闯了十六、七天,结果还是失败,半路切出江边(其实当时还以为是跑过了头)。这期间,我们曾不断地向前进,竟莫名其妙的兜回五天前跑过的地方;夜间在那隔着一簇蔟密密的草丛的树胶行间行进,前面的阿清脚快一点我们就跟不上,喊他,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应着:“这边!”可我们左闯右闯都老被草丛挡住去路“这一边一”他拉长了声音慢悠悠的喊。这下我们这两个“巴刹佬”可火了,想撒赖:“什么这边、这边,我们不要跑了。”无奈,他只得倒回来找。事后,我们还得作检讨哩!
还是在老莫一组的时后,我们运一程粮(注十)又倒回来背一趟背包,沿着他们前次开的路行进了,。这条路,几乎是一直线对准目标开的,因此异常难行,爬壁翻沟都不避嫌,结果老江(黄天华烈士)的脚底给利石划了一个大口子,不知从那里弄来一只袜子穿着,拄着拐杖勉强跑。基于此,我们把傍晚的最后一程拉长,让老江守“点”煮饭,除探路的外,我们全部倒回头背粮。有一次我们竞找不到来路,转了几转就更糟了,天南地北也分不清,甚至连回宿营地的路也顿失所踪。夜幕已经低垂,几个“老马”还在打着手电简闯来闯去,而我们这些新兵席地被天,一天的疲劳全涌了上来,啥也甭费心了,一心只想见周公。为了驱赶蚊子(在仔青芭),有的同志还把油纸袋当袜子穿起来。大约是半夜光景吧,探路的同志才把我们找了回去。
X X X X X X
一路上,我们寻找着前次做的路标(注十一)在失去路标好一程后重又发现,李红同志高兴得一蹦二跳,咀里还念念有词。可是没过多久,路标又失踪了,当尖兵的李红同志有些气馁了,愁眉苦脸的。跑在后面的活虎(江先予烈士)看到这些变化,拉长声音带笑说:“怎么啦,高兴得太早了吧。”李红似乎给蜜蜂整了一下,跳了起来:“人家困难时,你还要幸灾乐祸!”你一句我一言互不相让,两个亲兄弟吵开了。阿忠看到此情景,忙喊:“不要再跑了,就地开个检讨会吧。
从第一步做起
当时群众基础没打下,物质来源困难,低弱的生活能力和活动能力使我们的生活益加艰苦,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煮饭炊事原本是小事,可在〇河武工队时期却成了大课题,有时甚至成为大难题。不管是由十七人组成的战斗队,还是三、四个人的小组,每天都是捡干树枝来烧火,碰上雨天或在河边(注十二)扎营可就辛苦了。四、五个人活动时,晚餐只不过是两格的稀粥,又没另外煮菜,也没有烧水(注十三),但我们竟然多次创出煮饭五、六个钟头的记录。
行军扎营时,我们很常用胶布搭帐篷,灶就设在一个角落,每次起火,满“屋子”里的人都给烟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难过极了,只好躺下去。但这一躺往往又给周公召去。一次,一个同志睡得半饱醒过来,看到我在灶边手忙脚乱,抬头望望天色,不解的问:“干嘛这么早煮饭,离天亮还早呢。”我只好苦笑,提醒他该起身吃晚饭了。低头一看表,长、短针正好重叠在“12”。
X X X X X X
在武工队成立的第一年里,每人每天的米粮为一罐(牛奶)半,而通常都是一罐。有一段时间因为算错,每天才半罐。油也极少,甚至没有油吃,糖更不用讲,菜也很缺乏,造成这样的局面并非我们穷至此,而是活动能力太差,背不了多少,也走了太多的冤枉路,耗掉太多时间。正菜我们背不了,野菜除了“巴谷”、竹笋等易采的外,其他的就难“米连”、“阿扁”(注十四),但却了。经常看到“板督”、只能望树兴叹,打猎就更不会了。有一回,活虎与去过印尼边区的猛冲合伙,搞了老半天;累得满身大汗,结果拿回不到一食格盘(直径只有四、五寸)的“阿扁”芯,从此再没有人去试了。有时也有在河边钓鱼,但消磨了差不多一个下午,指头大的鱼每人还分不到两条;看到小沟里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幼虾,我们也感兴趣,用食格盘捞起来煮虾粥;螺更不放过,连那小小的土螺也捡起来煮熟,用牙咬掉它的壳尾,吸一粒送一口饭;鹿眼菇(注十五)也算是我们的好菜,洗净后加点“布拉煎”或糖精去煮。有一回,位同志一下子吃了半食格的鹿眼菇,但才半个钟头,就全拉了出来,可见其凉性。这些“好菜”在我们活动的后期,根本没人瞧上一眼。
X X X X X X
出到拉让江边时,华区同志送来了珍贵的几罐午餐肉之类的罐头。同志们不舍得吃,把它们背进民族区藏起来,我们第三次进去时才吃到。有时,同志们也把稀罕的鱼肝丸当油来煮菜。不过我们最常吃的是后期已绝迹的“布拉煎”炒盐头,其实往往盐头大。犹记得每次准备向民族区进军大的超过“布拉煎”时,照例买来几条“布拉煎”,全部炒了带去。有时煮粥时(因为粮食有限,早晚间几乎都是吃粥),把炒“布拉煎”酒下一点就算了:有时干脆咬着生盐当菜下饭。说真的,这期间盐头吃起来特别可口,说盐是甜的并不夸张。
那区区的一罐米对女同志来说尚且不够,对于农村出身的壮汉更不待说,有的同志形容说:“肚子饿到傻了才开饭,吃得刚刚意识到饿时就锅底朝天了”尽管是这样,破私立公的风气还是很浓厚,经常是你让我,我让你,甚至还想出妙计,故意慢慢的吃,使人不那么容易发觉到吃那么少。
为了缓和肚子饿,蹲“点”时总是尽量拖慢时间开饭,并经常以糖精水充饥。往往饭后不上两个钟头就要欣赏五脏庙的交响音乐了。
由于生活太艰苦了,思想少不免出些差错。一次、两个大汉实在太饿了,就偷偷的掏出干粮(注十六)来吃。他们又怕被人撞见,於是拿来一床被蒙头盖上,你一口我一口正吃得香。不会做“贼”的他们没想到藏了头却露了尾巴,管人特别严的取明同志从他们的动作看出了破绽,一把给揪住了,两个大汉只好涨红着脸听她的训话。
有一小段时间,由于怕在树上留下绳索的勒痕除非在大森林里,在“仔青芭”(注十七)活动是不准绑吊床的(这其实仅是某个负责人的看法)。由于缺乏胶布,我们往往是把帆布吊床铺在地面上睡的晴天还好,碰上下雨就倒霉了,什么都是湿漉漉的中不要说睡,连坐都难,只好几个人背靠背打瞌睡等待天明,乐观的同志就索性唱起歌来。
那时行军洗了衣服,第二天想要有于爽的衣服穿上路几乎是不可能的。清晨里,每当把那冰冷的湿衣服往身上套时,全身汗毛立刻齐刷刷的“立一正起来。
群众与我们
由于不熟悉民情,加上当时各武工队都有不少给伊班群众出卖的经验。为了安全起见,行军路上者遇到群众,就得加紧赶路。如果是下午五点左右碰上就更苦了,还得赶到天全暗了才扎营。这时解下食格来做饭,可食格偏偏要赖不肯坐起来。扭亮手电筒一照,好家伙,食格没了“屁股”,叫它怎么坐?
X X X X X X
一次,我们在胶园里意外(即不在计划内)碰到割胶的群众。略为宣传后,我们就匆匆离开了。可是这里的群众真利害,使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已经跑得那么急、那么久了,怎么还摆脱不了,讲话声总不绝于耳。我们只得再加快脚步,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岭真是累极了,要想再快也快不了。这时不知是谁“噢嗬”一声大笑起来,指着李红的背包喊:“群众在这里呢!”天!原来是录音机在作怪,真是又气可笑。
X X X X X X
有一次,一组同志在一间旧“朗高”休息,个伊班妇女迎面走来。当她猛然间看到绰号“尼格罗又黑又高大的小文同志站立起来,竟像中了邪一样。只见她发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巴冷刀”,满口喊个"pantap”(砍)不停。接着她拔足狂奔,并一路呼救,讲得一口流利的伊班话的女同志都没办法安定她。为了使群众了解我们这支新生的队伍,同志们只好尾随着她。那知还没有到达长屋,只见由里面冲出一大群壮汉,拿枪、拿标的,杀气腾腾。为免冲突,同志们只好打消念头,迅速转移。从此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地被取名为“pantap"了。(后来,当地群众在了解我们后,就积极地支持我们了。)
X X X X X X
尽管我们与群众相互之间还相当缺乏了解,但同情帮助我们的也不少,这也是武工队能生存的重要原因。
结语
随着O河武工队的结束,我也离开了民族区,至到1973年的厂斯里阿曼」前夕,我又被调回民族区。
这时的民族区已是大大的不同于往日,人数已由当初的一小队扩展至四队一组,而我们进民族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竞有二十多人,其中多数还是新兵呢。使我感受最深的是当我们到达〇河某工作队的营地时,大大的会议厅(注十八)一角堆满了货,横梁上凉着一条条的海带,还有绿豆、好立克(饮料)、白纸等,真是稀罕。四十几人集中在一起整训(注十九)竟能个个吃得饱,而且吃得好。上长屋就像回家,一样,群众都把我们当作一家人,毫不拘束。我们帮群众医病、劳动,群众则帮我们购物、送情报。群众有好吃的,我们也少不了一份,我思前想后,心潮起伏难平,这些都是前人用血汗换来的硕果啊。
(注一):即华族与土著混合居住或交界的地区。
(注二):通常我们把驻扎地称为“点
(注三):“朗高”为伊班语音译,即小屋子、小棚子之称。
(注四):华区为华族居住地,通常是指农村的华族居住地。
(注五):民族区指的是各土著居住的地区,多数为伊班族居住地。
(注六):龙基为一种异常茂盛的爬藤植物,经常纠缠蔓生整个山头,管硬韧非常难压,是开路的大敌。
(注七):(Qutboat)即舷外摩多,为长舟的推进器。
(注八):山蛭又称蚂蝗,为吸血软体动物,附着性很强,通常在吸饱后才掉落,伤口往往还会流血。
(注九):平面图上一寸等于约二哩的距离。
(注十):当时一人只能背一长珍(饼珍)米,约十八公斤重,仅有育文(烈士)背两短珍约重二十四公斤,而每人的吊带约有十公斤重。
(注十一):路标,即将沿路的小树枝向不同的方向折,但X有异了一般伊班群众只折的路标。
(注十二):下雨天,河边湿气特重,干树枝吸收水份多,比生柴还难烧。
(注十三):那个时期我们没有能力煮开水,每天都喝河水,还好山地泉水清,也没什么问题。
(注十四):板督、阿扁为伊班语译,即两种棕树树芯可做菜,也相当可口。
(注十五):鹿眼菇,顾名思义,是一种的球状菇。它像“菜燕”一样无色透明。
(注十六):干粮:将炒熟的米、黄豆、绿豆等磨成粉,拌上白糖,就成干粮,平时不能食用,以备不时之须了。
(注十七):仔青芭为再生林。
(注十八):即营地内最大型的建筑,凡开会、吃饭等集体活动都在此进行。
(注十九):整训有分军训和政训,这次我们是军训加政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