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当年生活、战斗、经历 4:
紧张、刺激、有惊无险、
赤脚军队
紧张、刺激、有惊无险
~回忆几次惊险的经历~
-鹏翔-
一,连环遭遇战
一九七二年秒,OMT单位举办来自三个单位百多人参加的“毛主席著作天天读”代表大会。会刚结束,各单位领导于部还未分散,部队里出现一位新兵回家探亲,而被其家属强迫向当局投降的事件。领导上估计在两、三天内当局必然会派大批军队来“围剿”,各单位的代表必须赶在这之前分散。一方面命令我连夜赶到民运组带一批新同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以便兄弟单位带走。
我与一位来自边区的爱国同志,及七位参军四个月至一年的同志,带着五位刚参军数天的新兵,(除了边区老同志配一支半自动来福枪及两位新兵没配枪外),其他十一位全部配“北加来福”!(自制猎枪),日夜兼程,把三天路程缩为两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到达营地附近,已发现多处当局军队搜索过的痕迹。凭着地形的熟悉十二点左右回到营地,〔注一〕营地里空无一人,从营地的情况及路上痕迹来判断,大队是在得到情报后主动转移,大营地还未被发现。这时每个同志,尤其新兵已精疲力尽,走不动了,只好大着胆子在旧营地过一夜再打算。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放哨同志通知说,来路方向有响声,估计当局军队搜索来了。队伍马上转移,走了约二十分钟,越过一片刚砍光树木的水稻芭,到树林边停下来休息。我们发现对方人马已跟踪来到稻芭的另一端,有两个还爬上倒树干上寻找我们痕迹。情况十分紧急,我忙下令“狙击组狙击”队伍立即向前撤。可是,才走几步,狙击组的枪声已打响,接着对方的机枪声、手炮声像暴雨般打得树枝、树叶劈里啪啦响。这一来,尖兵同志怔住了,几位新兵更加慌乱。我忙走上前面,一边跑一边喊”不要紧张,跟我来”队伍很快就撤到一块来。
驳了火,要往那里去?背包里除了两罐干粮外,(注二)什么吃得也没有。幸好有三个同志略懂得离此三天路程处有个藏粮点,于是决定向北撤
这时一个新兵脚抽筋走不动,就由两个同志轮流背着他,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一路上越过不少敌兵刚搜过的痕迹。中午时分,直升机不停在多处降兵、盘旋,显然,是在重新布署兵力。下午三点多,正走在一片长着两三尺高草芭里,突然两架直升机低飞而过,可以清楚看见机上的飞行员,我们只好伏在烂芭里,等直升机飞远了再继续前进。越过烂芭上了山坡,刚停下来休息,又听见来路烂芭里“噗通、噗通”的跑水声,由远而近,显然是对方的人跟踪而来。“狙击组掩护!”队伍迅速往另一向山坡撤去,下到山,狙击组的枪声又响了,草兵同志就要往对面山顶走,那里除了“龙基”外,尽是手腕大小的小树。想起“四二九”(注二)血的教训,我忙喊:“不行,跟我来!”沿着旱沟“糟糕”只跟来四个同尾,兜上另一个山头,回头一看,怎么办?这时对方的军队已占据刚才休息的山志,头呱呱叫。喊是不行,只好停下来等,又担心对方军队会再跟踪而来,心里不免紧张,思恩同志(余志发烈士)当时才参军四个月,握枪的手直发抖,但他还是一边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鼓励自己和同志们。大约等了约半小时,估计后面的同志不会跟上来,我决定从来路倒回去找,找到后面的同志时,天已朦朦暗,原来走在队列第六的同志,刚才没随前面的同志跟我走,而是自己往山顶开路,后面的同志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却跟不上,只好停下来。
吃过于粮,靠着手电简的光,又在龙基芭里钻了几个钟头,大家都精疲力尽,半夜找个山坡扎营,说“扎营”,切恰点说是就地休息。把胶布往地上一铺,倒头便睡。
第二天不到八点钟,就听到敌方从山顶走过的声音,不久直升机不停的起落盘旋,显然又在调兵遣将。情况越来越紧张,而略懂得“粮点”的同志,经过昨天和晚上十多小时的“晕头转向”,也不知自己走到什么地方,该到那里去找粮。于是决定改变撤退方向,白天休息,晚上向南撤出华区。
傍晚,队伍沿着白天政府军搜索的路向南,不久就找到群众路,凌晨到达华族群众家,吃了三天来第一餐饱饭。根据各方面情况判断,这里应该是当局的重点“围剿区”,陆上、江上必有重兵把守巡逻,突围不易。估计如果能越过三个坡到达明烟坡,应是当局“围剿”的边缘区,如能从那里突过拉让江,就能到达安全区。
队伍早上休息到下午三、四点,估计当局的军队不会在芭里活动,我们从树胶芭向西走。傍晚接近某坡时,突然“轰隆轰隆”迫击炮声大作。刚听到时,有两个新同志还误以为又是驳火,习惯性的卧倒,有的在找隐蔽物。一阵子后,大家都习惯了,反倒觉得有炮声掩护我们撤退,必定更安全。有的同志每听一声看一下手表,计算多少时间再打一炮。那知道炮声越来越密,竟然几秒钟就打一炮足足打了30分钟,炮声停了,我们也到达另一坡。吃过晚饭,决定半夜再从沿江群众路向西走。
考虑到队伍的安全,我走在最前面,第一尖兵紧随背后,第二与第三尖兵与我们相隔一小距离,又与后面的队伍保持一定的距离。夜半来临,乘着朦胧月光,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安全越过一个坡,进人明烟坡。只要再越过四家群众家就到达预定渡江的目地。突然,我感觉左边路旁胶林里有白色物体一闪,还来不及收住脚,只听一声喝“Siapa”我与紧跟而来的李同志向前一冲,卧倒在右前方路沟里,刹那间从喊声处传来几声枪响,我抬头一看,正对面的树头边(相隔一条丈多宽的路)一个人高举双手呆若木鸡似坐在那里,(估计是站岗的,枪声来自营地)我迅速扣一下板机,却不响!心想,这次准要挨打了,可是那家伙还呆坐在那儿,我也顾不得他,和李同志一齐撤到胡椒园背后。等了一阵却不见后面同志跟来,我俩继续向西撤,大约走了十多分钟路程,想到一群众家找只船过江。还未走到路边,我踩断一根小树枝,发出一声“啪”,突然,就在群众屋边喷出十多条火龙,乒乒乓乓扫了一阵又一阵,待枪声停了,我们小心从另两间屋子的中间出到拉让江边,拉着一条“马丹”游过江去。第二天早上顺利联络到领导同志。
走在第三、第四的两位同志,第一次枪声响时已很接近,就顺势一滚向东北方向撤去,黑暗中也没遇上后面的队伍,借只群众船,渡过拉让江,第二天也顺利与领导取得联络。
再说走在后面的同志,听到前面枪声,就沿来路倒回出发点,在群众的掩护下,潜伏一个星期。直到领导派出由百炼同志带领的麻雀组在下游打响骚扰战,把“围剿区”的大部份兵调走后,才回到领导身边。
这次三天四夜的反“围剿”,我们面对数百名对手的围、追、阻、截,经历了三天缺粮,四次驳火的紧张,艰苦奋斗,除了我和李的背包被打穿一个洞外,全部十四位同志都安然无恙(这十四位全部是男同志)。
注一:此营地位在华族群众家(拉让江边)后面十几分钟脚程的地方。
注二:“干粮”是用白米、黄豆、黑豆加白糖磨成粉,制成耐久、轻便易带的粮食,每位游击队员都配带一两包,准备紧急时食用。
注三:“四·二九”事件是指一九七一年四月二十九日,一小队同志与当局军队驳火后,队伍错误的向上面光秃秃山坡撒退,结果在对方强火力射程内,造成三位同志牺牲的事件。
二,实验土炮的性能
一九七一年八月间,随王领导同志到诗巫郊区工作,经常与民运组同志一起制造土炮土雷以供战斗组的需要。
有一天,由于怀疑某一批直径两寸铁管制成的土炮可能失去性能,于是和另一位姓洪的同志拿几枚土炮到群众胡椒园(离开住点才五分钟路程)。我们先把弹砂(用4分铁条锯成)挖出来,接下去是一层洋灰,要敲掉洋灰才能挖出火药来检查。我们用木棍和铁条敲了好一阵,都没办法敲掉洋灰,太用力敲又怕突然敲破洋灰,铁条与火药磨擦会引起爆炸。另一方面,也怕引起附近群众的怀疑,把土炮放进水里敲,声音较小,却使不上劲,怎么办?开动两粒大脑瓜,想呀想,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由我双手护着土炮浸到水井里,洪同志把土炮的短电线接到地面上,用电池一按不就可证明一切吗?
说干就干,一、二、三!谁知才那么轻轻一按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不知是震动临力,还是声浪把我推倒在一丈多远的地上。虽然耳朵嗡嗡响,可头脑却十分清醒,想起刚才那“绝妙方法”,真是幼稚到极点!不禁哑然失笑,我在笑,却吓坏了“点”里的同志。
听到爆炸声,看到遮天盖地的浓烟,领导同志带着卫生员和“点”内所有的同志飞快跑出来。刚到胡椒园边就听到我的“哭声”,心想“糟了,准是炸到人了。”走到我面前一看,才知道原来只是两个“聪明人”干了一椿“聪明事”,还有机会总结经验呢!
三,你是谁?
一九七二年也是在诗巫郊区的时候,当局利用少数伊班人,到芭里藉着“打猎”,实际上是寻找我们的住“点”。
有一天下午,两三个伊班人叽叽喳喳地十分靠近同志们住“点”旁边走过。同志们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头部,究竟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住“点”?还是发现了假装没发现,溜走去报兵?为了预防万一,同志们一面收拾装备准备转移,一面加强放哨。我被分配到胡椒园边去放哨(原本放哨处在胡椒园与住点的中间)。
傍晚七点多钟,我突然听见来路方向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胡椒园,只有几棵胡椒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是坏蛋?还是的距离了,….?大喊一声“Siapa”(是谁),对方也反间一声“Siapa”!这一喊便我更肯定了“来者不善”,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扣板机,“砰”一枪打过去,…….奇怪!为什么对方没动静?心里才意识到不大对劲,回想刚才的口音,不很像伊班人的腔调。但又不敢肯定是误会,只好退回原来放哨处,准备万一是坏蛋来,用土炮炸他个粉身碎骨。约等了二十分钟,突然听到草芭方向(不是来路方向)响起了联络暗号,啊,是自己人!
原来李华健同志在群众处听说“点”可能暴露,急匆匆赶回来,他没想到我会到胡椒园放哨,被我一喊,他最初也以为是坏蛋,就顺势一滚,刚好避过了那一枪,但也不敢从正路回点,过后又觉得不大对,于是先打联络讯号后,才从草芭开路回来,至此大家才都松了一口气。
四,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 注 ]
一九八六年的一天,虽然早已了解到,第四省的“德”木山驻扎两百多政府军在前山总站,但估计到依靠保干(支持我们的好群众)还可以秘密搞一批粮食。于是队伍开到后山一条支路,隐蔽在一个山头,由我与武波(李瑞金)穿上便装,带着一个防水帆布自制的小袋,装着一支手枪,到路上放下记号(树枝)。过了不久,那群众果然来到。为了方便,他和我们一起把车驶进一条很少有车跑的支路谈话。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选择离路边约二丈远的一条“马丹”(木桐)坐下。群众告诉我们,政府军仍然住在前山总站,但不时会跟木山车进后山巡逻、打猎,叫我们要小心……。
不久后,太阳照到我们谈话的地方,我们就和群众转移到更靠近路上一处阴凉地方继续谈话.…。突然,我们抬头发现三个政府军手持M16步枪正朝我们走来,其中一个距离我们仅有五、六丈远了。怎么办?跑是不行了,对方的枪是提在手上,眼睛一直望着我们,而我们的短枪却放在帆布袋里,还放在刚才谈话的马丹边,真是说时迟那是快,对方距离我们仅有两丈远了,只要我们三人中有一个失常慌张,准要出事。幸亏那群众也十分镇定我们三个几乎是同时微笑着向对方打招呼。我随口问他,“要进后山打猎吗?”不知是群众,还是武波同志也加了一句,“我们昨晚也有进去打猎。也许对方看不出什么,只是朝我们稍微点一下头,越过我们了,但那双眼睛还是不停的盯着我们。大约距离两丈多远了,突然他停止脚步,眼睛盯着我们自制帆布袋,我们假装没注意他的动作,继续笑眯眯的与后面两个兵打招呼,前面那个停了一阵,可能看不出我们有什么不妥,也继续往前走了。等三个政府军全部拐过转弯处,我们即刻与群众分手,拿了前次的战备粮,踏上新的行程。
〔注〕:我们同志不论是上长屋或在术山,与群众一比,多数人的皮肤显得特别白皙,往往容易招疑,这次事件要不是三人特别镇定,肯定出事,何况当时他们正在观赏一本部队的武装照片呢。
赤 脚 军 队
-山川-
在五十年代砂罗越乡区小学生都是赤脚上学乡村的父老兄弟姐妹也大多是光着脚劳动干活的,的。也可能基于这个缘故六七十年代的北加人民军也是赤脚军队。乡区父老都亲切称呼这支军队为“没穿鞋的”。
没穿鞋的”就成为人民军的传统,不仅减轻了不少经济负担,也为部队在隐蔽中行进起了积极作用。因为广大的伊班同胞也是光脚劳动,进山打猎的,使敌方分辨不了是人民军还是伊班群众。到了七十年代中,各地木山大肆开发,伊班民族大多穿鞋时,人民军才穿上自己的军鞋。那时穿的鞋大部分是胶鞋,胶鞋比布鞋好。我们经常行军要走烂芭和下河,不怕湿。同时鞋底有颗粒状的,遇上雨天的山路和跑河踩石头不易滑倒。
回忆赤脚军的历史,的确使人钦佩。尤其是出身在较富裕家庭、城市的子弟,他们从未光过脚走路的。他们要在祖国的大地里赤脚奔驰会有多大的考验与须有多大的毅力。
原始山林的地面比较光,较少杂草比较容易行走。可是那些经砍伐过的树芭,矮青芭,杂草丛如生钩藤遍地,断枝烂木处处可见或经过茅草地,也基芭、邦督、柠檬丛、拉骚地、藤丛,遍地是刺,同针。有经验的老战士像长了眼的铁脚板,自如的前进,没经验的新战士,战战兢兢地,不知脚板往那里踩。就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脚板还是被刺着不知多少回。
原来光着脚板走路,还有个大学问。不仅仅要练出铁脚板,还特别要眼明脚得劲,尤其是负重行军。眼睛敏锐才能立即反映到大脑,辨别那里有刺那里没刺,即使遍地是刺也还有那里多,那里少,还有刺的走向是顺还是逆向。比如邦督叶的针刺靠近茎部是直上,粗大、茎叶中至尾是偏向尾部方向,而且扁细,当您顺势踩去,不易刺中,逆方向恰好针端对准脚的着力点,自然容易刺到。脚力要足够,才能听从使唤。否则心有余而力不足,针刺偏喜欢找您麻烦。
记得七四年一次夜行军,带领小组由民族区到华区联络时,误踩中一支如同半截三寸钉粗的藤刺,断在脚板内,经小手术仍未能取出。经数个月后才挤出,忆想那数个月的肉中刺有多疼痛。
又记得一次,夜间过乌也路十多哩一间伊班长屋。由于敌情不明,不敢走大路,到长屋时我们赤脚从这头摸到另一头。长屋楼下尽是猪狗屎、鸡鸭屎,还有玻璃碎……还好脚底安然无恙,只是踩到脏东西。那时我们的脚底练得能踩茅草根刺。
森林里还有一种吊线钩藤,特别厉害。它不但藤身有刺,还从高处藤尾垂吊下来如同排钩般。当您走过摆动它,就一条或几条同时钩住您的身上、背包或耳朵。如果此时您惊慌的随意摆动,就会引动周围更多的排钓钩向您袭击。所以遇到这种情形特别要头脑冷静,辨别吊线钩藤的位置,及其怎么钩法,逐一解脱。
赤脚行军,还有个难题就是脚底肌肉,脚趾部容易干裂。这可能是长期缺乏维生素的缘故,也因为脚的着力点每天与粗劣外界磨擦,碰撞等原因。一般的朋友行军两天后就会出现以上症状,龟裂严重的会出血,遇到水或杂物插入特别刺激,可刺痛到心里。当我们从山路下到令您额上冒冷汗、河水中,要做足精神准备才敢下水。
赤脚涉河也是个大考验。河床有沙石、碎石、卵石之别。沙石最容易走。碎石中有三角形的利石,容易刺伤脚部,卵石有大小之分,层层叠叠光滑,行走容易碰撞、滑倒,常常会受碰伤扭伤之苦。
赤脚行军回忆起来,难免有些人会觉得是种苦差,也有少数人因为适应不了闹情绪,成为离开部队的原因。新战士也有因此埋怨老战士不体贴为他们的苦衷。老战士也可以因为有一双铁脚板成骄傲的资本,看不起新战士。如今回忆当年赤脚报盆 粤天下,体现了战士们的勇气,也想到多少世学Apai、Indai都是光着脚生活的,我们的赤脚战当年为了理想的实现,脚下被插穿了多少洞仍是咬紧牙支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