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马印军事对抗;网漏鱼游,死里逃生;水中行军
马印军事对抗
江宏
东姑阿都拉曼一提出马来西亚计划,就遭到印尼苏加诺政府的反对。印尼认为,这是英国殖民者表面上退出,让位于当地附庸,实际上仍维持其殖民主义利益。这一计划会威胁与损害到这些地区(包括东南亚与印尼)人民的利益。1963年2月11日,印尼外长正式宣布反对大马计划。这种反对,由政治上的对抗,发展到军事上的对抗。
1963年4月12日清晨,印尼兵攻打砂罗越第一省边界哨站打必禄,掀开印尼对抗马来西亚的武装行动。在3年4个月的对抗时期,印尼志愿军和正规军主要是在由第一省的山马丹到第5省的林梦的一千哩长边界地带开展战斗,其中主要的战场是在砂拉越的第一、二和三(后包括第六与七省)省,而第一省的石隆门——伦乐地区就发生了几场激烈的战斗。第二省的鲁勃安都、板督、巴都林丹、 无劳和史拉邦都发生过军事冲突。拉让江上游的桑( Song) 和巴雷( Sg. Balai) 的Long查威也发生两场战斗。印尼兵也进攻第4省内陆高原的巴隆昆(第4、5省交界之印尼边界的一个村庄)。第5省也进行了几场战斗。沙巴也发生一、二场战事,主要是在斗湖。
印尼武装部队除了攻击砂、沙边界的哨站与警署之外, 也深入到加里曼丹的北部境内。印尼飞机还飞进砂拉越的上空,投下传单,印尼兵还把手榴弹放在桥底下或公园里引爆。
印尼兵还从水路进来,偷运武器入境,武装沿海地区的当地反抗分子。当时主要是供应武器及训练婆罗洲共产党 及阿末再迪为首的砂拉越青年阵线的成员为武装人员,以便在砂拉越境内开展武装斗争。
除外,印尼还在马来亚半岛开辟一条战线,从1964年到65年3月25日,苏如诺政府派遣包括马来亚人组成的突击队先后进行5次企图在柔佛地区登陆,但都没有成功。
在对抗期间,英军(尚包括辜加兵及其他英联邦部队)共出动了一万名海军突击队等兵种参战,一万名后备军随时准 备上阵。这是英国为捍卫尚是殖民地的砂拉越利益而进行的战斗,马来西亚军队只担起小角色的作用。印尼也出动了自愿部队、正规部队,这些战士曾参加过西伊利安、西利伯对荷兰独立的斗争,也有参加过汶莱人民党的武装反抗,也有伞兵部队……。在3年4个月的对抗中,发生了 215次(沙巴则有63 次)的驳火或军事攻击,双方都有数百人死伤。
对抗战掀开之后,菲律宾的马卡巴加总统也站在苏加诺总统一边。不过,菲律宾不想长期对抗,马卡巴加总统充当起鲁仲连的角色,安排马菲印和谈。这样打打谈谈,谈谈打打,直到1966年8月11日中午,印尼外长马力克与拉扎克首相在和平条约上签名,宣告对抗的正式结束。
网漏鱼游,死里逃生
林风口述 露营整理
1980年中,同志们从砂拉越转进边界印尼境内。要在新的环境中立足,就要开荒种地,自力更生解决粮食问题。要种下各种农作物,就要砍芭烧芭,还要解决这些农作物的幼苗或种子问题。
1980年12月31日,领导上分配刘伟华、蔡汉辉和我三个到Kungba河边去找番薯藤回来种。
当日我们从"楠敦”点出发,下午到了该河的河边。观察了四周,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动静。於是大家分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伟华负责拿烧火柴;我负责站岗戒备;汉辉就游向河的南边去找和采番薯藤。我们计划是先采当晚与次日上午吃的二餐番薯叶,待翌日再过河的南边去采较多带回营地去栽种的。
当晚我们在Kungba河的北面进一条小支沟的东向沟边扎营休息。我们靠近小沟平行而睡,我的吊床绑在中间, 汉辉靠近我的左边,伟华在右边。上半夜一切平静,我们把 枪靠在床头安然就寝。
清晨约4点,我蒙蒙醒来想煮开水,骤然发现东北向一道道亮光照射向我们,意识到情况不妙,我赶忙通知左右两位同志。在我坐吊床上还来不及穿上另一只鞋,我听到汉辉喊" Siapa ”(谁)的同时,对方紧着回应说 "Memburu” (狩猎的)。说时迟,那时快,前面的来者的枪口已对准我的心窝,枪身右边却拦住汉辉。感觉汉辉纵身一跳,我也抓住sten枪向后一跳。当我落地在木桐后一向时,猛烈的枪声骤然响起,划破了静谧的原始雨林,我感到枪弹打到木桐,木屑飞溅到我的身上。我脑子闪过"这次完了”,但身体没有子弹打到的感觉。我隐约听到右边伟华叫我的名。我压低声音唤她移过来,我们手抓着手,向后滑下2米深的沟渠。雨点般的子弹倾泻过来,雨布被打得在剧烈的颤抖。我们手牵手,沿沟向北移上。越向上走,沟则越浅,但子弹没有打到我们的方向。我们担心汉辉的安危,在沟尾稽等一阵子,等不到他只好先撤走。
撤了好久,枪声还在不断的响。直到天亮,丛林中的枪声才稀疏了。在细雨霏霏的阴天里,看不到太阳,我们吊带来不及拿,身上没有指南针,只看水向东流,向北方向走。我们人少痕迹小,又有动物的足迹,我们不担心会被跟上痕迹,我们设法找出来时所约定的途中联络点,但找来找去,找不到。我们主要认水流向,向北走。发现水流方向不对时,不敢前进了,又倒回……。走着,走着,我在沼泽地里捡到一只乌龟。原本回营地只要走3个小时,我们也不知走了多久,也到那里……。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把枪,枪匣本来较松,在抓枪一跳的一刹那间,枪匣碰撞落了。伟华除了一把galok枪外,口袋还好有一个打火机。打火机在这个危难的时刻显得格外珍贵。用它起火,烧断一枝小树的头尾两端,剩下一条一米多长的木棍,就用它来敲树根板。"笃、笃、笃"打三下,这是跟同志们联络的讯号,希望同志们能听到有回应来。我们每走一段就敲一、二次,但都听不到反应,使我们焦虑惆怅。
在沼泽地里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动,天暗了,雨还在不断的下着。没有雨布,没有吊床,又没有乾地、高地好歇脚。我只好把乌龟当作垫子坐着,另一方面也怕它溜走。又冷又饿,半睡半醒,艰难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半年多来,由于初建基地,还没有什么收成,我们吃了很多一种叫“海柳叶”。这种长在沼泽地的野树的叶,把它的嫩叶采了,用热水烫了,再煮过,吃起来又酸又涩。有时把海柳叶跟别的菜叶混合起来煮了吃。只是为了生存,为了聊慰饥肠,实际上,吃后身体都是酸软无力。再加上几餐来毫无东西下肚,只是渴时舀起沼泽水喝。在半途遇上了一只吠鹿时,我想向伟华拿galok枪来打。由于怕暴露,伟华表示不同意,只好罢了。我们在茫茫的林海中失去了方向,像只彷徨无助的孤舟在海中毫无目标的飘荡,也随时可能沉没海底。我们焦急地走着,不时不时又敲打树板,但都毫无反应,使我们滋生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二天又要过去了。在夕阳西落之前,我们找个较高的地,捡些干柴,起火把乌龟烧了。由于没有刀子,只好又敲又拉,才能把龟肉弄到手,随便刮刮了脏东西,也管不了有没有龟屎,就狼吞虎咽吃起来,真是又香又好吃!身体也顿时感到有力。当晚,我们也只能坐着打盹,面对赶之不绝的蚊虫,也毫无办法。
第三天的整个上午也过去了,也不知走到那里,毫无着落,感觉万分地焦虑!行行复行行,天近黄昏时,遇上了一处藤叶较小的芭。这是我认的"楠敦”点附近的特征!我们高兴地三步并作二步走找到了出发点。在此拿了同志们留下的联络信,我们兴奋不已!在此,向西走45分钟就可以回到"沙龙点”。这路线我会熟,我不敢再敲打树根板了。顿时感到脚不痛了,有力了,我们笑着走。到了营地附近,我们才敲讯号,很快亚华、广平等同志来到点出口处迎接,我们经历死里逢生,真是喜出望外,抢着握手时,大家的手似乎还是冷的。
话说到汉辉。当他发现来到跟前者拿的是M16枪,又看到对方身上的军徽时,才恍然知晓是敌人来进攻了。他立即向左一跳,紧接着枪声就响。乘着黑夜,乘着敌人还未完全摆好阵势、布好罗网,就从两个敌人的空隙中间溜过去,向北向撤离。撤离到山上,他停下来,看看两位女同志有没有跟上来。实在等不到了,他就自个走。汉辉的指南针也来不及拿,只拿到猎枪(出来途中准备打猎)。但他是当尖兵的,对地形、路线较熟,很快他当天上午"点就回到营地。他报告了情况,并估计两位女同志很可能不是牺牲,就是受伤或被捕。同志们认为,多等几天,静观其变,到时再进一步处理。
根据过后了解的,当时汉辉穿青衣游过河时,被坏蛋发现,对方赶快去附近驻扎有兵的甘榜报告。当天凌晨他们纠集了 30多个Brimok (警察机动部队)印尼士兵,原本想抓活的,却没想到眼看就要到手的大鱼,却从网中游走掉!印兵无不沮丧懊悔,捶胸顿足!
水中行军
黄锦隆留影 黄锦隆口述露营整理
我们在陆地上行军,有时整天在山陇上走,傍晚宿营就靠近垄边最河尾有水的地方,或者是在垄上的"山猪湖”(山猪曾浸身嬉水的地方)边。有的整天时而跋涉在水里或时而行进在河岸上,宿营就选择在河边较平坦有利的地形。有时行军是时而上山, 时而下山,扎营地通常选择在有猎好打,或有鱼好钓的地方。在沼泽芭行军,面对驱之不尽的蚊虫围攻不算回 事,较辛苦的要算深陷大腿以至齐腰深的艰苦行军。要过小河,通常把军包、吊带用雨布包好,枪放在上面,推着游之而过。较阔的河流,有时要选择在群众较少活动的时间,或是夜幕低垂时用船或简单包裹推着过。有时逢至连绵不绝的雨季,山洪爆发,下游的岸边会涨水,这时要过河,就要在这岸涉水一 段,过了河再涉水一段,就可以完成过河。在国内,我有听说在砂隆(Sadong)河尾有同志们在齐腰弓的水里行军一整天我还没有听到过要泡在水里整7天的行军。
在此,且听黄锦隆介绍在印尼边界的一次水中行军。
在印尼西加三发河尾到了年尾雨季时经常要涨水,但没有像1976年那次我们行军所面对的那么大。从印尼边界的营地到直木港(Tebas)通常我们只用7、8天单程,但那次我们却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其中一半的时间是在水中行军。 1976年年底,志坚、宴文、汉辉和我四个,从边界基地前来直木港执行任务。完成任务之后,我们从Tebas东向的依罗河(Sangguo Delo)支流出发。这一段时间,7天内有4 天是下雨,晚上几乎都有下雨。我们向东偏北走了一天多,觉 得水位越来越高,不能再在沼泽地涉水而行。我们只好择个较高地处,制作一艘特别的"船"。我们先把二张4米X1米多鹅牌的雨布重叠摊开在地上,先把雨布头尾两端收拢绑妥, 再去砍6条约10尺长枝叶茂密的树枝把它绑成三束,每束的一条树枝尾必须对另一条的树枝头,树枝尾必须比树枝头稽长一点,而且要将树枝尾折回绑住(防止树枝头撞破雨布)。这样 将三束树枝对着雨布头尾并列平放进"船"内,再拿3、4条树棍横放在三束树枝上,绑住—形成一艘特制的"船"。若"船"左右里面两边再放一些枝叶更好。这样背包、吊带、枪以及其他东西就可以放在里面,可以载重近500斤,3、4个人坐上去也不会沉。不过在里面的人必岂坐在横木上,这样的“船”比木筏好得多,比较轻便灵活,勺驶速度快,既使遇到居 密的灌木丛和交横叉生的树枝也畅行无阻。我把手枪放在身 上,绑住手枪的绳子另一头绑在我的颈项,防止它掉进水中。这样,2个在前面扶着“船”游,2个在“船”后面推着前进。
晦深如海的雨林顿时变成了汪洋大海,一片茫茫,望过去只能见到大树的树干和小树的梢枝叶。水是黄澄澄的,冷冰冰的,整天泡在水里,冷得直打颤。还好我们雨季行军备有姜粉泡水喝可以去寒,另外我们备有乌豆炒了浸白酒,每天喝一些,在水中就没有那么冷。
那么在水里吃什么呢?我们主要是吃干粮,它是用黄豆、白米等炒了加进白糖磨成粉制成的,要吃时舀几汤匙泡水就可以充饥了。同时,出来时我们有打到一只狗熊,返回途中还有熊肉吃。
那么,在水中怎样炊食呢?首先去砍一些浮木放在水面垫底,再砍些木叠高,绑紧。在我们活动的Boel河有一种叫Agatis的树,我们有的同志称之为“蜡烛树”,它比其他的“打马土” (Damar)都好。晒干了很好用,它的特点是无黑烟,不会暴跳,照明、起火都好用。这次行军没有带Agatis来,我们就用胶块起火。这胶块是过去在打马约海边捡的,整百公斤四方形胶团,割下来有时带在行军中备用起火的。起火后,再堆叠干木,把炊具放上架好的木架上,就可以煮饭、 煮菜了。
夜间睡觉更加奇特,我们要把吊床绑在离地面约30尺高的2人合抱大的树尾的水面上。我们还要注视水位的上升 和下降:要随着水位上升而绑高;随着水位下降而绑低。
在水里游着游着,我们顾不了水里面有没有鳄鱼和其他水中侵犯物的袭击,也不太在乎冒出水里的枝械有没有蟒蛇之类盘居其中正在严阵以待扑向待猎之物。我们注意的是有没有人躲在树上,听有没有划船之声,和注意有否巡逻的敌人。期间我们遇上一只约60公斤的人猿抱着一只小人猿在吃果子,尽管彼此遭遇、对视迟疑一阵,大家还是互不相犯,畅通而过。浸在水里的雨林比平时静谧得多,偶而可听到树籽跌入水中发出的响声。
浸在水里那么久,毕竟不太适应,也不大耐,只好下午提前扎营休息。 泅游又泅游,日复一日。到了第7天,靠近Kungba河,我们才发现露出水面上半身的山丘。我们真是像发现"新大陆",才靠近山边,几只安窝扎营的山猪被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吓走了。我们还来不及开枪,它们就迅速游进稠密的山林水中了,失去了当天一道山珍佳肴。
过了Kungba河,再走几天才顺利抵达营地,完成了史无前例的七天水中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