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
回忆录 5:独自“非法”战斗的经历、加帛访友忆当年
独自“非法”战斗的经历
詹雪娇口述 江宏整理
在泗里街时的“非法”战斗
1962年12月8日,莱人民武装起义之后,英殖民者由牧师式的角色骤然露出青面獠牙,磨刀霍霍杀向要求祖国独立、民族解放的广大人民群众。在统治者的大肆逮捕和野蛮镇压下,不少热血青年转入地下坚持“非法”战斗。当时,泗里街是个红区,反詹雪娇留影动分子也较猖狂,敌我斗争是比较尖锐的。为了保存力量,更好的开展工作,当时,只有17、18岁的,而且还是一个娇弱少女的我,就离开温暖的家,投入了“非法”战斗。
我的故居是泗里街的伯特利,转入“非法”战斗后我就在本地区和沐鲁都两地活动。我的主要工作是搞农运工作,团结教育农民群众中的积极分子,团结教育这两地的青年学生和农民青年,组织小组进行学习,通过他们去联络群众,去收捐、搞劳动福利、分发刊物文件和组织学习,等等。有时我也去拜访群众,深人实际,进行调查研究,解决群众中的一些问题。
当年的农村华族都普遍同情支持革命,有相当一部分积极支持和实际参加革命活动。那时不支持或反革命的人,反而受到坡众的孤立与唾弃。我“非法”战斗在群众中,处在群众的掩护与保护之下进行工作。有时我住、吃和睡都在群众家,有时是在群众椒园的小茅棚里。那时还未有武装,因而没有枪枝可以进行自卫,但我的胆子还不算小,一个年青的姑娘敢孤身只影的睡在群众胡椒园的小茅棚。有一次,夜深人静时,群众家的狗骤然狂吠起来,吠得很凶,我估计有兵来包围,就立即离开茅棚,潜人草芭里。当时大雨倾盆而下,我全身透湿,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好不容易等待天明才摸去找群众,了解情况。
当年早期“非法”战斗的泗里街同志不少都住过地洞我也不例外。有时我有事来到鲁勃路5哩半一带,就曾经跟陈明存、王世良和卢宝兰等一起住在地洞里。地洞里湿气重,空气不足,蜡烛点的火都不明亮,下雨时情况更为不好,长期住地洞对身体健康极为不利。若敌军带警大来巡逻寻找踪迹,有可能被发现,到时将是瓮中捉鳖了。
在泗里街时,我“非法”战斗了二年多。
在诗巫时的“非法”战斗
基于时局变化和工作需要,1965年我被调到诗巫的王士来一带工作。我住在黄家(他的太太我叫表嫂),对外人讲我跟他们是亲戚关系。每天凌晨3点多,我得揉揉迷蒙的眼睛,起身帮群众割树胶,要忙到将近一个上午才能绞好胶片。初来时工作不多,我花好多时间跟群众一起劳动,先从生活和思想感情上跟群众打成一片,然后安排其他时间进行工作和学习。
当时黄保干的隔壁家一个群众的孩子也有参加小组学习,保干群众严密做不好,把我的身份暴露给他们知道。但这家群众思想又较狭隘,他们可以因为我们这边树胶割得较多而产生嫉妒思想,也因而他们把我的情况泄漏给我们的橡胶园主。有一天,这位园主来到黄家,我躲进谷仓里,听到他警告保干群众不要收留我,省得惹来满身蚁,……。
在表嫂家只有几个月,基于上述原因,我主动离开了黄家,转到同坡的刘家。到了刘家,我同样清早3点多就起身,通常煮了一片干面,草草地吃了,绑着戴上一盏“波多”灯的草帽,就独自进芭去割胶了。我一个人割10英亩的橡胶,工作量是很大的。而沼泽芭泥泞难走,一旦下雨涨水更难走。胶树根又高凸出地面,橡胶树老,树瘤又多,割起来格外吃力。有时一株胶树正面胶刀下割得又低又长,反面胶刀还得上割得又高又长,有时踮起脚尖还割不到。忙了一个上午,8个多小时才割4、5片胶。我把自己出的力、流的汗,所换取的劳动成果全数交给群众,归群众所有。
群众跟我的关系都很好,他们大小都亲切地叫我“阿姐”。有一天保干的两个女儿上诗巫市去,她们在渡轮上看到我的相片和被通缉的传单,她们赶紧回来,哭泣着说“阿姐会被捉了”!我意识到,从此活动要更加荫蔽,也更加困难艰辛。
自我被公开通缉后,割好胶一回到保干家,就潜伏在天花板上面。吃饭时,要用一条绳子把饭盒装在篮子里吊上去。要冲凉、下屋、要上屋都要留意小心,群众也会帮助看守。
当革命组织提出室外保干政策时,我就不住保干家了。我在离群众家几分钟,在自己割胶稠密的胶芭里找个地就自个动手建一人住的小“屋”。我明明把小树柱子插点,得一样高,坐上去后却高低不平,失去平衡。经过研究我才明白,原来烂泥土本身虚实不均,必须在插入泥土的四个柱在接近地面处各横放一条木,跟柱子绑在一起,才能子旁,稳住。四边的柱子要一样高,架子做好,再铺上几块木板。小“屋”的四周用雨布围住,要时随时可以打开。“屋”顶是用“加央”盖上。这就是我的“栖身之所”。再拿一些米、菜、小火炉灶、土油等,就可以煮吃了。
一个女孩子住在草芭里孤身只影,老实讲我是有点怕的。怕什么呢?怕敌兵来包围袭击甭讲,我也有点怕蛇怕鬼。听群众讲,蛇怕雄黄,於是我在“住所”四周撒了一些雄黄。可是涨水时,雄黄却被冲掉流走。又听群众说,鬼怕铁片,於是我在“住所”放些铁钉、铁片之类。这样,我的胆就壮了。在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环境下,一住就超过3年。
在这里,有时我约坡里的青少年积极分子来我的小“屋”讲故事和搞联欢。有时我去到邻近坡跟同志们开会,和学习、去组织教育群众。
“八卦”陪伴了我近三年
有一次,我去对面江丹章公集一带处理联络问题,而那一带发生狗瘟。一个群众说,有一只小狗问我要不要。我想有一只小狗跟我作伴也好,於是我就把它带回去。这只黑白色的小狗,眼还未睁开,还未看到它亲生妈妈。我找了一个奶瓶,每天喂他喝奶,它大概把我当作它的“妈妈”吧。平时有空时,我就逗它、训练它。它在慢慢长大,也变得有点懂事、乖巧。
由于它的两耳下垂,有些像八卦,於是我们(包括保干群众)就取名叫它“八卦”。为了减少进出的痕迹,有什么事情有时我叫“八卦”代我去办。我写了纸条,贴在“八卦”的耳内侧,拍拍它的头,手指向保干家,跟它讲:“'八卦’你去阿妈家”。它就乖乖地跑去。保干群众家小孩子看到“八卦”来,就争先恐后去拿它耳边的信。同样的,保干群众有什么交代,也写了字条贴在它的耳边,跟它说:“'八卦’,你回去阿姐那边。”它也乖乖地、高兴地、摇着尾巴回到我的身边。这样,“八卦”就成了我与保干群众的“联络员”。
有时去隔坡许月珠的“兰高”时,我也把“八卦”带去。它会在前面引路,遇到有人时会吠几声,又迅速返回,用它的咀碰着我的脚表达“情况”。若是到同志的“兰高”,见到自己的同志,它不但不会吠,还会望着你,跟你摇尾巴。若是有出去工作,我会叫群众把自行车放在某一处,“八卦”会跟我割芭到放自行车处。当它看到自行车,我自个去别处工作,叫它回去,它听话,乖乖地回到那间“小屋”后来刘家保干被人出卖而被捕,他的母亲(我称她“阿妈”)搬到百花河板厂住,“八卦”也带去了。半年后,我去板厂探望阿妈,“八卦”看到我来,就像看到久别的妈妈一样,高兴地又跳又叫。我也喜悦地抱住它,轻轻地摸它的头。在返回的路上,它跟着我走,我叫它回去,打它都不回。拿它没办法,我只好走回头,把它带回交给阿妈她们,把它关住了,我才能返回。
不久后,听说“八卦”病死了。想到3年来,在困难的时后,它无时无刻不紧随在我的身边,帮我驱赶了孤寂,给我带来欢乐愉快,还帮我做事,想着想着,我心里不禁阵心酸,眼眶里转动的是晶莹的泪水!
到了下游第4军分区进行武装自卫时,我就结束了6、7年的一个人在地下坚持“非法”战斗的生活,从此就转入武装战斗的集体生活了。
加帛访友忆当年
罗丁
数十年后重返加帛
今年3月30日,在参加了上午的为烈士们扫墓献花之跟来自古晋的泽珠、美里的连贵、石山的松美、珠英、瑞后,泰、诗巫的新水、静珠、绍其及民都鲁的炳河、淑贞、先明友等,一共 12位,乘坐午后的快艇上加帛拜访老朋友。新水太太静珠友在50年前来过加昂;淑贞和泽珠也在四十多年前来过,就住在加帛的福南小学,那时还到对面江的Seranau瀑布游玩过。松美和珠英、先明友等在当年也都多次在加帛进行过工作,40年前连贵还在加帛开过修理和卖收音机、手表店呢!
时速约80公里的高速快艇在砂拉越也是马来西亚最长的汹涌的拉让江水中前进,两岸不断映入大家眼帘和勾起回忆的热烈故事一箩箩,其中有的是“二姐”淑贞在当年下乡到广东芭工作的情景,还有绍其和先明也……指出当年活动的地点和经过。先明说当年从加帛对面江的SG.Go一带,划船下来到桑要2个晚上,桑再下来加拿逸联合园也要2个晚上,如到Sibu要5个晚上。现在,逆水而上三个半小时都够了。
喜逢老友
下午5点10分快艇终於停到大家盼望已久的山城—加帛的码头了。这里要感谢加帛老朋友江绍桂夫妇、谢爱文、江绍文友等到码头接应,及朱兄夫妇和郑世增友等的款待,与第二天带去参观加帛Sirirek、Betik、拉让江边及加帛山顶等,没有绍桂夫妇及许多老朋友的帮忙,我们是无法在那么短时间内见到许多三、四十年前的老朋友的。当晚大家齐聚在餐厅内畅诉别后情,尤其是连贵更是喜逢旧雨讲个不停。
加帛的贡献和忧虑第二早(31/03/2003)6点大家都起来了,在薄雾晨曦中,走到江边去看那从两、三百公里远的砂、印边界,分别以Baleh和Balui两大支流汇集在加帛的壮丽景色。只见那满载木桐的大艟肛不时自大江上游由拖船拉下来,也有空艟肛拉上去,形成世界上其他很多国家见不到的一种特殊的水运形式。在砂拉越每年的一千多万立方公尺的伐木量之中,约有由4是从这里拖运下来的,同时还有为数以百万立方公尺的数量向民都鲁Tubau方面运出去。据粗略估计多年来在加帛省出产的供出口连本地加工的原木价值贡献至少在马币15亿元以上,为砂拉越各方面经济活动的持续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只可惜由於缺乏有效的政策和控制,这个天然资源将在可预见的未来10多年步趋式微。而从加拿逸连接桑市到加帛的整百公里公路的一再拖延,也是一件撼事。在未来的岁月中加帛的经济发展将朝向何方?是当地人都关心和忧虑的大事。
看了江畔,转去著名的龟湖,这是外地来客必到之处远看似一从加帛大山上下来的巨龟之头和前二足伸人大池之中。古老的龟湖,近年来已美化为旅客游览之地和文化表演场所。
忆当年跳江潜水事
来到加帛不由得又回忆起了31年前,1972年尾在加帛码头发生的一件事。那时,由江爱华(阿清副队长)、江先明(李红卫生员)、高夏远(伟红)、苦学、江国章(战平烈士)、东风、余清禄(8号)、黄月珍(红梅)、莫荣娣(立红)、江梅花(学英)、江秀(红英)等大部分新兵组成的上游工作队,历经千山万水辛苦跋涉到加帛对面江,住到伟红和苦学兄弟的父亲高木水伯屋子的后山,并进行联系和发动群众工作,木水伯还带回了来来饼店送给的糕饼等给同志们吃。由於到加帛市附近的Betik坡、Serirek坡和加帛市区内活动(化白,携带枪支)的暴露,而我们工作队却还不知晓得自己的活动已引起当局的注意。在1972年12月的一个晚上7点多时,阿清和8号2位在热心帮助我们的木水伯的护送下,从刘金码头下船,划到对面江的加帛码头,停在加帛船江金鸿老伯的永利航船后,并进到船内机器舱房,等候高伯伯上加帛市安排妥当才上岸。万没料到就在高伯伯离船上加帛市不到10分钟的时间内,数个警察野战部队兵士突然从黑暗之中出现在阿清和8号的面前,并高喊:“Angkat Tangan!Periksa Tengki!”(举手,检查登记)面对这骤然的变化,“Boleh,Saya ambil Tengki(好,我就拿登8号赶紧回答:记)”,并将原先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内中装着折散了的手提机枪提袋拿上来放在船旁横椅上,做势要开袋拿登记证。就在这时发现原先平举的敌人枪口稍为向下的动作时,8号和阿清即刻跨上船窗和船尾,同时跳江潜水而去。在密集的机枪扫射下,他们不敢浮出水面游,只好潜在水下游动,这时长衣长裤被水拉着,只好在水底脱掉,手提袋内装着枪太重,游着拉不动,不得已,只好也让它沉掉了。而热心帮助我们的木水伯和船主金鸿伯之后也被逮捕了。
宁静的夜晚里骤然大作的枪声揪住了住点内的每一战士的心。经过一段难熬的时间后,终於见到阿请和8号两位先后安全地但却是狼狈地回到点内,真是又难过又好笑。
谢谢“两条鸡
隔天,听到军机飞和增兵的讯息,我们随即进行了转移,来到了阿春家后山,并住了将近2个月时间。阿春的父亲宁叔在这情况紧张的时刻,仍然积极热情地给予了接待和帮助,使远离诗巫和加拿逸华区而孤军坚持在上游工作的这一小队同志们深为感动。时值春节,宁叔一次宰了两条鸡来给同志们改善伙食。一次送来两条鸡,这是许多战友在群众工作中少有遇过的特殊待遇,大家在高兴之余,就为宁叔取了一个不甚雅听但非常亲切的代号:“两条鸡”(那时,我们群众工作组为了工作上的保密需要,常有为群众取“代号”或“化名”的作法)我们还在宁叔的后山举行了春节小联欢,还有4位女同志的跳舞节日。事隔31年后的今天再来加帛找老朋友,其中之一个主要对象就是要找宁叔,并向他致以最深的谢意!在绍桂爱文友等的热心帮助下,终於找到了阿春。但非常遗憾的是,他的女儿阿春告诉我们,她父亲已於前几年逝世了!高兴的是看到阿春和她丈夫水保夫妇和睦、幸福,我们这些老同志也稍为宽些心。
可爱的山城加帛,我们怀念你
上游工作队於1973年春节后顺利返回0MT中心区进行了重组。此后,在1973年中等待、华英、伟红、8号等又再重回加帛进行联系群众,并进行了一次烧飞机场兼打地雷埋伏战的活动(引不到兵来,埋伏不成)。过后在八十年代重上砂印边区建基地时,8号等也来过加帛Serirek后山联系群众,搞过粮食。但,说起拉让江上游,加帛地区,最早有武装来进行活动的,应是吴松美(三明)、阿清、取明等0MT武工队的民族工作先锋队,他们多次去四省来回途经加帛联系群众,搞粮食等。
这次(30/03/2003)下午5点快艇驶过SG.Lam江面三民还指着取明的老家一带回忆当年,他们从四省工作时。回来,直插到取明家的后面。当时取明同志看到自家后面的“是罗(口旁),那就是我家后面果子树时,高兴地大叫:果子树!到家啦!”
加帛,虽然是一个小镇,附近的华区也很少,而且是零星地点缀在长屋和“郎高”(临时小屋子)之间,有的华人还和当地土著通婚。但他们都很好心、热情帮助同志,保护我们队伍,木水伯、金鸿伯还为之坐了牢。没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同志的上述种种活动就可能无法进行,或更困难进行。我们这些受过他们(名字无法——道出,也无法——去拜访他们,我们只是备了多份礼品来送给他们)先后无私帮助的老战友们,一想起那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军民情谊就心里发热,我们感激他们!祝他们及他们的后代们都健康、幸福!
31/03/2003上午又拜会了数位老朋友,江先华等4位老朋友也入了咱友谊协会,并在绍桂,世增友的带领下租车游览多处地方和留了影。午饭后,大家依依不舍地和到加帛码头来送行的老朋友们道别。汽笛声声鸣叫,快艇即将返航,啊!我们心中的可爱山城加帛,我们怀念你;我们许多可敬爱的乡亲们、老朋友们!我们永远会记住你们的!
上游工作隊的"8號"重游加帛時,留影於當年跳水潛游的老碼頭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