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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践踏 奸杀一家六口见证记
一悼念难友杜如明全家遇难35 周年
红至撙
1965年9月30日事变之后,全印尼都动乱不安;示威、劫掠、破坏已成为人们每天关注的大事。西加里曼丹山口洋地区也不例外。1966年4月开始,经常示威破坏,当年5月9日,在直木港的示威破坏更严重,政府放任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华人知识分子、中华公会、教委会等华人团体领导人,被扣上红帽子,成为攻击的对象,政府强迫他们集中到坤甸,又迫使坤甸华人负责他们的生活费用。我(诸贵亮)就是三发县第一批被驱逐中的人,我反对政府颠倒黑白捏造嫁罪,逃离现场,到山口洋地区躲避,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
暴政驱赶数十万华人成难民
1967年5月,在苏哈多暴君的指示下,威迫利诱达雅族,借达雅族不喜欢华人为名,在西加全三发县地区,百多个乡村,推行惨无人道的全面大排华;纵火焚烧、抢劫、掠夺、强奸、杀戳、无恶不作。到当年12月,据当时广播电台及报纸的报导,全区十七万二千多人,被驱逐离开用汗水劳力耕耘了数百年而建成的橡胶园、胡椒园、榴连及红毛丹果园,数以万计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变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难民。武力强迫他们集中到山口洋等市区,流离失所。又威迫山口洋市区华人承担他们的生活费。
当时山口洋市区华人总数还不到两万人,要养活近十倍的难民,实在是无能为力。每天每位难民只分到约二百毫升粥水。饮用水奇缺,难民营都是破旧仓库,又黑又脏,空气不流通,幼婴儿童及老年人,根本就没法适应这非人居住的地方,死亡率非常高。
10月23日晚上两点,我和几位朋友从打拉鹿内地载来一车难民,共有大小57人,来到红十字会,他们的负责人说,各地的营察都满了,只好分配到码头路兴薰胶房。我们来到该薰房,看守的官人说,五六百平方米的薰房,已经三千一百多人,根本就容纳不了。你们好心人也忙了一整夜,就暂时把他们放下来再打算吧!我听到这些话,就往薰房门走去,还离房门五、六米就听见里面有许多机器声,走到近门时,有一股很臭很热的气味冲出来,我靠旁再往前走,依门柱往里面看,漆黑一片,透过外来天空的微光,模糊中里面地上有许多东西在蠕动,也听到数不清的咳嗽声、哭声、低泣声、泣诉声、呻吟声,幼婴低微的哇哇声。听到这里看守人员,发出强烈的命令声:“上头有令外人不准看集中营,请你马上离开!”我听令离开薰房门,到汽车房,安排难民下车后,马上离开,回到睡觉的地方,坐在地板上,又是个彻夜不眠的晚上……。
一天尸首五十人
翌日10点,我到榕树下,找专门负责埋葬尸体的人他人称“小伙计”,看到他在忙着从三轮车上把尸箱搬下来。我靠近他,叫他小伙计好,他很高兴,人很热情,在交谈约5分钟时间,我才清楚:这位小伙计,开头每天埋葬有一个或两三个尸体,红十字会给他50盾(约值5美元)。现在一天最多是59具,红十字照样给50盾,小伙计说,那钱给少不要紧,有时木板、铁钉也不够,开头是一箱一个尸,现在只好将小的尸,一箱装五、六个了……。
救济品跑那里去?
1968年初开始,国际红十字会寄来许多救济品;包括大米、玉米、栗米、沙丁鱼、医药等,据说有几千吨,分配给难民。但又有几巴仙的难民拿到该物品呢?我有个朋友是货车司机当时他每天都去坤甸载救济米,从坤甸老埠头,载到山口洋,存到政府仓库里。司机也是难民,他妻儿及朋友领到救济米,为什么经常都是灰黑色的米呢?我们的民族都是信奉真主及玉皇上帝,参加救济工作的人多是穿着漂亮的衣服的慈善者,他们的良心在那里?还有人性吗?
军人每天到处抓人,百姓遭殃
1968年,没有新的难民潮了,山口洋市面除许多难民外,到处都可见到军人及特工人员,天天抓人,华人每天都有失踪的,更恐怖了。我和阿丁及温拉等朋友,几乎每天都在市上转来转去,听有什么新闻。看看难民在行乞……当年2月27日晚上,我看到亚答街十字路口旁,有一摊新咖啡摊,桌上没有摆满糖果及糕点,只有一小罐白糖和咖啡粉,看得出那是难民摆的。我们三人就坐下来,要了三杯咖啡,看到摊主人很沉闷的样子,喝完了就走。从那天晚上起,我们三人每晚都来这里喝咖啡,时间久了,接触多了,从女主人口中知道了她爸爸今年42岁,名叫杜振安,她叫杜如明,今年十八岁是孟加影半路,雨场港拉乐村来的难民。
5月3日晚上,我一个人来喝咖啡,因为下毛毛雨,我坐的位子靠近里面,和主人较靠近,举目看去,才发现他们父女两人的衣服是那样单薄陈旧,往下看,两人都没穿鞋,赤脚踩在湿地上,脚盘上裹着许多泥,我心理感到十分难受,但也爱莫能助。喝完咖啡马上就回去了。当晚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没法入睡,想着一个问题:读书时我知道,伟大的中华民族,繁荣昌盛的祖国……现在怎么变成羔羊了?最后还是自己作解答:因为中华民族还落后,还不够团结、不够强大,落后就会受凌辱、就要挨打……。想到这里,听到街边很热闹,原来是天快亮了。
妻子、女儿被奸杀,孩子也悲惨地被杀了,屋子也被烧
1968年6月6日的晚上,街上行人非常少,我一个人不自觉地又来到杜先生的咖啡摊,要了一杯咖啡,刚坐下来不久将下雨了,还刮风,我觉得有点冷。看看杜先生父女两人也表现得很冷,想和他们谈谈话,可以驱散寒冷,就拉开了话题。前几天问如明妹,知道您的大名,现在我也告诉您我的姓名,我姓诸名叫贵亮,是邦戛那边来的难民。杜先生您以前是做生意,开哇弄店吗?
杜先生愣了一下,如明叫爸一声之后,杜先生才回答:那有本事做生意,我二十岁就搬到拉乐村,开山种稻、种木薯青果、种树胶树。经过二十多年的辛苦劳动,我已经有二千八百多株橡胶树,七百多棵胡椒,榴连六十多棵、红毛丹也种很多,家里还存积二千八百多支罗胡椒及五、六百支罗树胶,计划明年将这些东西全卖掉,搬到山口洋住,给孩子们多读点书、学手艺,现在什么都没了。说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如明又叫爸,停了一会,我再问:杜先生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听到这问话,杜先生面露悲伤、仇恨,眼睛溢出泪水,看看我,看看如明,才开始答话:没有了。如明靠近她父亲,好像示意他说下去。停了一会儿,杜先生哽咽地说,如明她妈叫李香莲,今年39岁,如明的弟弟如钢,今年15岁,妹妹如菱11岁,都没了。
停了一下,杜先生才接下去说:在去年(1967年)12月13日晚上,我家来了几十个穿绿色衫裤的人,他们手上都拿着枪,一进屋几个人就抓住我,把我捆绑在柱头上。然后几个人打我踢我,三、四个人去强迫我老婆,脱掉她的衣服。另一大群人去强迫如菱,脱她的衣服,结果二人的衣服都被脱得一丝不挂,三四个轮流强奸我老婆,我老婆叫冤枉,如纲上前帮她妈妈,被打二枪,倒下死了;十多个在轮流凌辱如菱;如明她妈,拼命挣扎起来,去抱如纲,看到如纲死了,要去帮如菱,肚下被刺两刀,踢到墙脚,满身是血也死了。如菱开头还会挣扎,大声叫:“妈妈、妈妈,痛啊、痛极了”不久就没声音了,手脚在蠕动,十多个畜牲,玩够了才走开。如菱下体流血,停止了呼吸。
那些畜生,整理好衣服,又打我,有个用枪托打在我头上。以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翌日,当我清醒过来时,看到家里除了儿女及她妈,三具尸体外,什么物品都被抢光了。不久又来了一群穿绿衣的人,一看到我,他们就骂:“死猪、死猪、支那,你为什么不死”之后他们就把我从柱头解开,双手仍捆着,几个人拉着我,然后推到屋外去,将我家仅存的半桶土油,浇淋到墙脚,放火将房子烧了。看到火烧上屋顶了他们才拉着我到大路旁,然后用吉普车把我载到山口洋,丢到难民营里,等他们走远了,我才踏着沉重的脚步,也不知道渴和饿,到埠头去找我的正在学手工的女儿,就是如明……。
放声大哭后的苦咖啡
说到这里,杜先生放声大哭,如明也大声的哭,我想安慰他们,说了许多话,似乎他们父女都没听见,一直大声的哭,我忍受不了这样悲哀的场面,也跟着哭,然后坐下来,用双手托着额头哭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仿佛听见有低微的声音说:亮哥,你喝口热咖啡吧!接着是句粗沉的声音;半夜了,你喝了回去休息吧!
我才惊醒过来,看到如明站在面前,双手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她说:你的咖啡脏了,换一杯新的吧!我才知道刚才那杯咖啡,已掉满了泪水。我伸手接过如明的咖啡,放在桌上,低头一直喝,喝完了很不好意思的说:“杜先生对不起,如明对不起。”就起身回去了。一步一步艰难的边走边想,走到半路,一直觉得口腔里很苦很苦,想起来才知道,刚才喝的那杯是如明忘了放糖的苦咖啡。从那个晚上以后,我和杜先生父女之间的关系更接近了,我和他们谈现实社会,谈如何走向未来……双方好像找到了知已,憧憬美好的明天。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当年九月一日的晚上,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我像往常一样来杜先生的摊子喝咖啡,杜先生有事到亲戚家,只如明一个人做生意。如明看到我来了表现得特别高兴。我们闲聊了一阵子,我才向如明要了一杯咖啡。因为下雨,没有其他客人,如明把咖啡送上以后,就站在我的面前没有离开,继续先前的谈话。因为如明的爸爸不在,我们的谈话也比较开朗自然。偶然间我想进一步了解对方,和她结为好友,就开始认真的向如明看去,没想到,如明也正在认真的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如明的头顶,瞧见她那乌黑的梳得很整齐的头发、黑而细的眉毛、长而弯的睫毛、一双水汪汪充满希望的眼睛。那娇柔羞涩的情态,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不能自主了,举起手想摸如明的头发,想摸如明红润有两个小酒窝而带微笑的脸颊,想拉她白璧无瑕透红润的手……但我提醒自己:不能失礼,就将手收回来。然后看向如明的脸,原来她仍然在注视自己,两对眼神拉成了直线,凝聚在一起,好久好久,我才主动收回视线,说声对不起,坐回凳子上喝咖啡。如明也开口了:咖啡甜吗?我马上回答:很香很甜。过不久杜先生回来了,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去了。
漂亮的如明被兵抓走
一九六八年九月十日的晚上,我和四位朋友一起到杜先生的摊位喝咖啡,但这次和往常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到达杜先生的摊位时,没有看见如明父女及他们的摊子,我心里想,杜先生一定将摊子移到别条街去做生意了,就约朋友们一起到其他街旁去找,找了大半天,全山口洋市的街道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当天晚上咖啡就不喝了。我带着疑惑的心情回去。第二及第三天的晚上继续找,都没有找到,只好请问旁边的摊子,这一问的答案,就像晴天霹雳。他们隔邻摆摊的人齐声说:前几天晚上两点钟,漂亮的阿明被兵抓走了,杜先生的摊子不要摆了。我问明了杜先生住的地方,第二天就去找他们。在公司山路旁找到了杜先生父女住的地方。我向旁边的人打听清楚,那间2x2米的草寮,顶上是用几张旧塑料袋联起来盖着,靠在红毛丹树旁,墙是用旧纸盒及塑料索连成的,没有门,草寮内还挂着他们父女各人一件旧衣服及一个小饭煲,两个塑料盆,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我问杜先生去那里?据说人家介绍他一个好心的宪兵,前天到邦戛去找他女儿,到现在还没回来。
从杜振安、杜如明父女失踪那天起,我每天都不间断的到各处去寻找他们。
被抓去审问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四点钟,住在X地我的至亲侄儿带着特务刽子手,到我住的地方来逮捕我,由于先前我已有心理准备,还能逃脱这一劫难,没有被抓走。这事件给我心灵上十分沉痛的创伤,但又不愿亲人受特务的刁难。我知道一年来山口洋安全五位一体首领,也就是当地的宪兵司令,已经救助了一百多位华人脱离死难。天刚亮,我就逃到这位好心的宪兵家,要求他保我的安全。我将全部实情告诉他,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山口洋宪兵部好心的HARSON0中校及IWAI上尉,你们正义勇敢的行动,我将永远感谢你、怀念你。当天中午十一点,那特务就来宪兵部借人,我就不说二句话跟着他走。特务把我关在旅馆后面一间店屋的房间里,每天半夜都有几个便衣军人来提审,用尽各种刑具,甚至用触电逼供。一连三晚带到大河桥面,三四个兵,用上了膛的几支枪指着我,迫我承认他们捏造的罪状,蹂躏到他们自己都受不了,才把我拉回去关起来。
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三十号的下午五点钟,我听到隔壁的收音机声,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广播电台的声音,中国在西部成功试炸第二颗氢弹。这一条新闻给我带来无限的振奋和希望。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审讯不能得逞,真的要下毒手了,1969年1月4日,我被带往文岛宜他们的临时审查所。还未进门我就看见如明在屋里面,我感到非常吃惊,但很快躲开,避免和如明打招呼。我在楼后上楼,三天都在后面不敢到前面来。1月7日早上特务到山口洋,命令我不要乱走动,但我还是伺机到前面和如明见面,问明情况。原来如明被强迫抓走的第三天,她爸爸带了个宪兵到文岛宜来交涉,特务答应让如明第二天和爸爸一起回去,要如明的爸爸留下来住一个晚上,讲好了宪兵就回山口洋了。
那天晚上,特务领着如明和杜先生三个人一起到餐馆吃晚饭。那晚凌晨二时杜先生被带了出去,过不久外面只听两声枪响,杜先生就没有回来了。特务告诉如明,说她爸爸自己跳进河里。说到这里,如明哭了,总说活在这世上没意义了。我安慰她,千万别绝望,不要寻短见,活着就有希望.....
如明被迫跳河我听见后就如千刀万箭穿心
1月11日,我又被带往山口洋,关在两项人民命今体育馆的厕所里。厕所的面积是2X2,没有通风洞,只在下边有个水洞可通风。11个人挤在一起,有一半是我小时的同乡。幸亏每天9点放出来洗澡一个钟头,可吸一点新鲜空气,才没有闷死在里面。直到当年1月19日,我被释放出算是自由了,但特务每隔十天八日,还会找我谈话,给来,我精神上带来非常大的压力。1969年3月7日,特务又来找我谈话,他告诉我他已经调任松柏港办事了。我问他在新地方的生活情况,他说食宿都和山口洋一样,不一样的就是抓到人犯,不经审讯,就带到横平山枪毙。我心里想知道如明的下落,就问他,你太太也一起搬到松柏港吗?他的回答是:我那里有太太,在文岛宜那是捡来的难民妹,我送你回山口洋的那天晚上她就跳到文岛宜的大河里找她的爸爸去了,我现在又捡到一个13岁的呢。那魔鬼讲得很轻松,我听见后就如千刀万箭穿心般的悲痛!
杜振安先生一家六口,团结恩爱,共同努力,耕耘劳动了二十多年的农园财产,刚刚起步,正要走向小康之家,一个美满欢乐的家庭,在铁蹄践踏下毁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含冤九泉。我永远怀念他们,祈望上苍为他们雪耻,为他们讨回公道。在悼念杜振安全家的同时,我也向其他成千上万像杜家一样遭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华人兄弟姐妹表示沉痛的哀悼!
转载自《国际日报》12/9-16/9/02连载